1.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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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個好的開始

這是一座建立在七座丘陵之間的歐洲小城,因為歷史悠久的緣故,依山而建的古老建築被保存了下來,而嶄新的建築物則圍繞在老城區之外,把這座古城包圍了起來。

雖然建築師們可以的保留了統一的建築風格,但用鋼筋水泥建造的新建築擁有光鮮的外表,錯落有致的設計,以及間隔細緻的花草,漂亮高大的仿古路燈,一切顯得生機勃勃,市民們更願意住在這種沐浴在陽光下聞到花香的屋子裡。

而經歷了歲月以及戰火洗禮的古老城區,那不規則布局,顯得凌亂雜密的小路小巷,搖搖欲墜的老房子就像快要死亡的標本一樣散發出一股歷史的霉味。除了到這裡旅遊參觀的遊客,還有選擇了城市歷史題材當論文題目的學生,幾乎不會有人興致勃勃地踏進老城區的補丁一樣的小路。

一個年輕人胳膊夾著一卷報紙,手裡抱著一個裝滿了罐頭長條麵包的大紙袋,從興奮地拍照的遊人們身邊走過。

與這個城市裡總是悠閒生活的市民比起來,他的腳步看起來有些匆忙。黑色的頭髮以及異於歐洲人白皙的淡黃膚色,顯示了亞裔人種的特徵。

舊城區複雜的小巷有時就像迷宮一樣複雜,就算拿著地圖也不一定能夠找到正確的方向,可是在年輕人的腳下卻像一條早已做好了無數標記的道路。

他在一幢已經無法分辨建築年齡的屋子前停了下來,有著維多利亞時代氣息的屋子也許曾經非常漂亮,門口的位置甚至有一盞古舊黑銅質的煤油燈,可惜在歷史的長河裡,它已經垂垂老去,破舊的磚牆、縫隙間的綠苔和蔓藤,就像老婦人臉上的皺紋。

年輕人從口袋裡拿出了鑰匙,插進鑰匙孔裡,擰了幾下,沒能打開,又用力反覆地擰了幾下,顯然裡面的鐵鏽讓鎖孔非常的不靈活。

想起不久之前明明找過鎖匠修理過,可現在還沒過一個星期又不行了,年輕人不由得後悔當初為什麼沒多花兩、三英鎊直接換個鎖……

雖然他很想直接一腳把門給踹開,但考慮過那肯定又得多花二十英鎊把門修好的後果,年輕人只好繼續將門鎖又拉又推又使勁拽,花費了近十分鐘,總算把門打開了。

當年輕人消失在門裡面的黑暗中,玻璃門相當自然地自己重重拍了回去,而在門框上面不遠掛著的一個黑銅架子勾著的招牌被震得稍微歪了一下。

銅絲拉出了非常藝術的潦草英文:「Noah Animal Clinic」──「諾亞動物診所」。

好吧,那麼在我們為他禱告之前,就先來介紹一下這位在異國他鄉獨自生活的年輕人的情況吧!

他叫駱賽,並沒有什麼仇深苦大的悲慘身世,當然也沒有豪門財閥的權勢背景,普通小公務員出身的爸爸媽媽健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老當益壯,上面三位姐姐兩名哥哥,么子的他在已經處於飽和狀態的家庭裡實在沒什麼地位可言,在趕時髦的出國潮中,一次閉門的家庭會議後,住校而無法參加的他很快就被告知了全票通過到國外讀書的決定,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打包丟上了飛機,跨越了亞歐大陸的界限,回過神來的時候眼睛就只看到金色棕色火紅色的一顆顆腦袋,這才意識到,他出國了!

在學校讀書的駱同學並沒有什麼表現出驚才絕豔的機會,事實上他也沒有。更沒有過那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當講師教授是白痴、學生會隻手遮天的校園生活。也絕對就沒有被什麼貴族公主富家少爺什麼的圍著團團轉,經歷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跨國戀情。

當然東方人的他也不是沒有受到過關注,但他作為一個極具傳統的中國人,很難習慣那種誇張的派對生活,加上也知道家裡確實不富裕,雖然老爸胸口拍得砰砰響,但老媽手裡的銀行本有多少錢他還是知道的。

於是在和無數留學生一樣像修道士一樣努力修行的校園生活,大學的幾門課三年勉強考了過去,拿滿了學分然後再選擇專業,駱同學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什麼當金融經濟人力資源工商管理那些白領高層的料子,鑒於中國人有句話叫「工作寓於娛樂」,想到自己喜歡小動物,所以橫下心挑了一門不算熱門也不算冷門的獸醫專業,又學了四年時間,總算熬到了大學畢業,考到了獸醫證,於是投出了履歷幸運地在正式的動物診所幹了幾年。

小日子還過得挺不錯的,可惜隨著老闆帶著老婆孩子奔向了浪漫的法國的懷抱,駱醫生失業了。

在了解過方圓百里的新城區所有的動物醫院醫生數量已飽和到再不可能擠出一條縫讓他鑽進去之後,於是他盯著自己銀行的存款數目相當一段時間,忽然下定了決心。

他要開診所!

然而他顯然忽略了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時候,絕對是不能夠單單憑一腔熱血衝動行事的,以他那副小身板顯然就是血量不足的典型。

等他找到了能夠負擔屋租的地方,一口氣簽下了十年的契約,然後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把內部裝修得跟醫院一樣正規,又購買了足夠的醫療用品,當他推開門興高采烈開張大吉的時候,赫然發現他租用的地方實在非常偏僻!幾乎就像對角巷裡面的奧利凡德魔杖商店!

不但鳥不拉屎,最最致命的是,在進入他所在的這個偏僻小巷口之前,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裡已經有了一家外表漆得非常光鮮,簡直就像從新城區整棟搬過來的動物醫院!雖然與舊城區的氣氛格格不入,但這不能阻止它對身為寵物主人的市民們的吸引力!畢竟誰都願意相信一家外表正規的醫院,而不是躲在哪個角落茬子裡的破診所!

他曾經興奮地向祖國的爹媽報告了自己開張當老闆,而導致爹媽又在親戚圈裡面大肆宣傳了一番讓他成為榜樣典型之後,他是不可能結業的。十年的契約要是毀約的話賠都能賠死他,那更不可能搬走的悲催情況下,我們悲催的小駱醫生開始了他悲催的獸醫生涯。

《病歷記錄第一頁:纖細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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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舊的屋子,在午後特別有一種安靜的感覺,因為厚重的磚牆阻隔了陽光,令屋裡的光線不是很亮,讓人很容易產生慵懶的情緒。

穿著白色醫生袍的年輕獸醫坐在應付客人的前臺,剛開始經營的駱賽當然不敢聘請護士,這裡的人工可不便宜,沒準一攤活幹下來賺到的就全得給付護士的薪酬。

老屋子房間不是很夠用,但是正廳的位置比較寬敞,為了保持隔離不讓後面的客人刺激到病中的小動物,所以他用簾子隔出了一個小診療室,後面除了廚廁之外的兩個房間一個用來放置藥物和雜物,另一個比較寬敞的則放置了一些玻璃箱和籠子。

為了節省租金他已經從之前的屋子退了租,搬進了這裡的閣樓,不管怎麼說,上下班是方便了。

玻璃門外翻出了「正在營業」的牌子,不過他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上午,也沒有一位客人推門進來。這種狀態已經至少持續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他托著下巴,抵抗著午後的瞌睡蟲騷擾,半瞇著眼睛。

這算是廣東人所說的「拍烏蠅」的狀態嗎?

可是現在連一隻蒼蠅都不肯飛進來啊……完蛋了,這個月的租金怎麼辦啊……

在駱獸醫沮喪到已經沒有形象地把腦袋擱到前臺下面的桌面上,歎氣已經讓屋子裡快要怨氣沖天的程度時,忽然門上嵌著的小銅鈴鐺忽然「叮噹──」清脆地響了一聲。

在駱賽耳中,這簡直就等同於收銀機發出的悅耳聲響。

「你好!歡迎光臨!」

他連忙從前臺筆直地豎起來,因為門口逆光的緣故,他沒能一下子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只是進來的人身體非常魁梧,幾乎把整個門框都占個滿滿,徹底把光線都遮住了,而他的腦袋甚至隱藏在高於門框以上的陰影中。

歐洲人種身形高大,駱賽已經是習以為常了,特別是對於亞洲人的他來說,那幾乎是不可逾越的高度,因為是第一次接待客人,所以他有些手忙腳亂,明明就擺在手邊的病歷單、登記簿,非得拉開抽屜翻找了一通。

不過這位客人顯然非常有耐心,並沒有因為他的生澀和慌張而掉頭就走。

好歹是終於找齊了東西,駱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把登記簿放到客人面前,並把一枝筆頭是可愛奶牛造型的簽字筆遞了過去:「麻煩您先登記一下。」

「好。」對方的聲音很厚重,沉甸甸的男人聲線,「你的筆很可愛。」

「謝謝。」因為客人實在非常高大,駱賽的視線也就到對方的胸膛,當然也不好意思馬上抬頭去瞧,於是拿起自己的病歷單,埋頭邊寫邊問:「請問您的寵物哪里不舒服?」

「吃蘋果的時候不小心噎到了。」

蘋果?駱賽有些奇怪,不過還是仔細地寫在了病歷單上。

忽然想起自己連對方的寵物是什麼品種都還沒問,駱賽為自己的大意感到非常不好意思,沒辦法,以前在獸醫醫院的時候都有前臺的護士把資料填好料理清楚了才送進來,他只需要看病就行了,哪像現在自己開診所一手一腳全都得自己幹。

「不好意思,可以問一下您的寵物是什麼動物嗎?」

「是……」對方顯得有些猶豫,駱賽莫名其妙地甚至覺得對方的聲音有些羞澀的顫抖,「是……牛。」

「牛?!」雖然大驚小怪並不好,但駱賽可沒法想像自己這個小診所怎麼可以容納一條牛!

可就在他抬頭要問個清楚的時候,他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嘴巴!

是的,巨大的嘴巴。

徹底拉開了上下頜而完全裸露出鮮紅的口腔,又寬又深連喉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巨大口腔!

沒有上切齒,上頜只有三對前臼齒和三對後臼齒,下頜六對前、後臼齒,正中一對門齒,相繼為內中間齒、外中間齒和隅齒,左右對稱下切齒,稱共四對切齒。

對的,是牛沒有錯!

牛不可怕,問題是牛頭長在人身上面就可怕了!

一個正常的牛頭,代替了人腦袋的位置,長在了魁梧強壯的男人身軀上。在看到了這一切足以令神經很粗的人都直接嚇昏過去的可怕狀況,駱賽真恨自己居然還能分辨出對方絕對是牛沒有錯。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顧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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