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一章 人是冰冷的
當你用極大的惡意對待他人時，也許，鬼就在你身後凝視。
***
嘩啦一聲，冰涼的水潑在佟小松瘦弱的身軀上，寒冷徹骨，在冰涼的瓷磚地面上，他渾身是水，蜷縮著抱緊自己。
旁邊圍著三個少年，滿懷惡意的笑著。
嬉笑聲充斥在公共衛生間內，佟小松極力的睜開自己被水封住的雙眼，隱隱約約中，他看到衛生間的門被打開。
他對上了一雙雙帶著驚慌好奇還有些害怕的眼睛。
門外不止一個人，可那一雙雙眼眸中卻明明白白的寫著，他們只是好奇，並不想惹麻煩。
似乎是他的注視過於強烈，那露出一道光的門縫又悄然合上。
“喂喂，別像是我們欺負你一樣好嗎？”朱凡露出厭煩的表情：“裝出一副受氣的樣子給誰看？好像我們是壞人一樣。”
趙山易譏笑道：“開個玩笑而已嘛，一桶水還把你搞癱瘓了？”
崔建沒好氣的踢了一腳地上蜷縮的人：“起來！今晚還想不想回宿舍了？”
佟小松蒼白著一張臉，握了握冰冷的雙手，慢吞吞的從滿是涼水的地面上爬起來，身上廉價的T恤和休閒褲已經溼透了，緊緊的裹著那營養不良的纖細身軀。
砰的一聲門響，一個熱心的少年闖入，疾言厲色道：“你們幹什麼！”
三人回頭看了看，面上浮現出誇張的笑容。
朱凡：“不是吧！我們鬧著玩你也管？”
“鬧著玩？”少年瞪著幾人：“今天氣溫才幾度，你們潑別人涼水鬧著玩？”
“我們同一個寢室的，鬧著玩怎麼了！”趙山易冷下臉不耐的說道，然後看了一眼始終垂著頭的佟小松，冷哼了一聲道：“不信你問他，我們是不是鬧著玩。”
佟小松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弱又平淡的說：“恩，我們是在鬧著玩。”
少年不敢置信的看著佟小松，吼道：“你怕什麼！他們欺負你我幫你告老師！”
佟小松死氣沉沉：“沒欺負……”
朱凡惡劣一笑：“哈，看到了吧？”
說完，朱凡便往出走，與少年擦身而過的時候，用肩膀狠狠的撞了一下對方。
少年被撞得恍惚一瞬，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心竟然就這麼被糟蹋。
趙山易跟在後面出去。
崔建拍了拍佟小松的肩膀，低聲道：“做的不錯，晚上回寢室睡吧。”
當衛生間只剩佟小松和那個少年的時候，少年盯了佟小松半晌，頗為怨氣道：“我幫你你都不敢反抗，怪不得沒人幫你，活該！”
說完，便氣沖沖的離開了。
佟小松麻木的站在原地，由內而外的寒冷，周身彷彿沒了溫度。
***
佟小松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敢，因為他是深山裡出來的孩子。
深山裡的孩子沒有出路。
大多是像他的父親那樣，生在深山也永遠的沉睡在了深山裡。
可他不是，不是他不甘平凡，而是他有個為他無私付出的姐姐。
家裡的姐姐一邊照顧著瘋癲的母親，一邊拼死拼活將他供上了高中，就是想讓他用學識踏出一條路來，離開那吃人的深山。
他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們有底氣反抗，有本錢任性，還可以有揮霍的權利。
而他沒有。
他能在這裡讀書是踩著姐姐的身軀向上爬，他必須把書讀好，才能不辜負姐姐的付出。
任何可能會給姐姐添麻煩的事，他都不會去做。
其實高一的時候還算順利。
因為離家太遠，所以他住在學生寢室裡。
高二重新分配寢室之後，他的噩夢就開始了。
三個新室友像是敏感的禿鷲，嗅到了他身上常年不見日光的腐臭味，興奮又瘋狂的撕扯著他。
上次反抗的後果他還記得清清楚楚，那三個人被校領導批評教訓之後，寢室依舊沒換。
而他在回寢室之後，被三個人狠狠的打了一頓，用繩子綁住吊在了窗外整整一夜。
他差點死在那天夜裡，後來病了整整一週，連藥都不敢買，因為他的任何一筆花銷都會為一袋袋沉甸甸的土豆，狠狠的壓在他姐姐的肩頭。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
他也曾問過老師，要怎麼樣才能換個寢室，老師眼神中帶著同情和憐憫，對他說，只能在外面租個房子。
租房的錢他連想都不敢想，因為讀書佔據了他所有的時間，他沒辦法去賺其他的錢，他每一筆花銷都會給姐姐帶來沉重的負擔。
所以……只能算了。
***
眼看著就要上課了，佟小松拖著僵硬的步伐走出衛生間。
兩條腿像是冰雕的一樣，麻木而冰冷。
寢室裡面沒有人，佟小松放下床邊的簾子，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又將姐姐親手為他做的棉衣穿在了身上，雖然這棉衣並沒有給他帶來一絲的回溫。
在上課鈴聲響起的幾分鐘後，佟小松終於趕回了班級，他垂著頭，不想看班級裡的任何一個人。
老師看著孤僻又可憐的佟小松：“你……算了，回去坐著吧。”
佟小松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一條腿橫空而來，將他絆了個踉蹌，全班鬨堂大笑的聲音響起。
不用看他都知道絆他的人是朱凡，那雙熒光黃的球鞋，全班只有朱凡一人有。
翻開書本，他專注的看起那些文字，像是看著通往希望的階梯。
很快下了課，他依舊在座位上埋頭專注於課堂筆記。
一陣騷動的聲音響起。
佟小松身邊站了個人，垂頭看著對方的鞋子，那是一雙上萬塊的名牌球鞋。
他的桌子被一個骨節分明的大手敲了兩下。
抬頭看去，一個酷帥的臉龐出現在面前，對方身上穿著一身真正的奢侈大牌，一雙鋒利的眸子裡，有著無法遮掩的高傲。
佟小松眼神中閃過排斥和恐懼，逃避的重新垂下頭。
顧軒：“聽說你被堵在衛生間了？怎麼不來找我？”
佟小松把頭埋的更低。
顧軒扯了把椅子坐在了佟小松身邊，嗤笑了兩聲：“你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寧願被別人欺負，都不想接觸我是嗎？”
佟小松聲細如蚊的喃喃：“沒……沒欺負。”
顧軒眸子一眯，面上有些惱怒：“佟小松，多少男的女的找我告白我都不稀罕，就看上你了，你他媽把我當髒東西躲著？我就那麼讓你噁心？”
半長微卷的頭髮遮擋著佟小松的雙眸，只能看見他蒼白的臉和咬的發青的嘴唇。
“我……我不是、不是同……”
“不是同性戀？”顧軒嗤笑：“好樣的。”
顧軒起身，兩條大長腿一邁，瀟灑又帥氣轉身離開。
佟小松剛鬆了一口氣，旁邊突然伸過來一隻手狠狠的扯了一把他的頭髮。
“嘶！”
捂著被扯痛的頭皮，抬頭看去，他看到了班級裡最漂亮的那個女孩的背影。
那個女孩，喜歡顧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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