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二十八章—逆風(下)
守衛離去後,瓦爾基里頹然跌坐地上,失聲痛哭。
大白在連番騷動下依然紋絲不動,雙目緊閉地安靜躺著,彷彿陷入永遠不會醒來的夢。
真的太遲了嗎?
多年來馳騁沙場,她理應早已見慣生死。前一刻還在談笑風生的同伴,下一秒也有可能成為刀下亡魂。
戰爭就是如此殘酷,無論鹿死誰手,留下的只有無數支離破碎的家庭與陰陽相隔的友人。
淚水缺堤而出,就像不懂停歇的濠雨,一點一點滴落,打濕大白的臉頰。
瓦爾基里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沒哭得這麼凶,或許是從當上將軍那一刻起。領導的身份令她必須堅強,反覆告誡自己不得不看淡。
然而面對離別,沒人能處之泰然,亦沒人能一笑置之。
蘭斯洛特咬著下唇,喃喃低語:「我們還真的輸得一敗塗地⋯⋯」
「不,我們的努力絕對不會白費!」
瓦爾基里的臉縱然爬滿淚痕,目光仍舊堅定不移:「我在外頭留下了希望的種子。」
就像回應她的期許,一雙眸子在黑暗中緩緩睜開,冰藍色的眼瞳閃爍著意志的光芒。
三人在哨站內訂好對策後,便返回室內。
「大哥,待會兒待在我身後,由我⋯⋯」小黑還是改不了習慣,叮嚀說到一半硬生生剎停,想了想後笑說:「讓我們並肩作戰。」
小白回以由衷的微笑:「小黑,不用擔心我,我也一定會幫上忙。」
甫踏入門口,便看到四名魔法覺者坐在附近交頭接耳。大黑向他們簡介行動方針,他們便順從地頷首和議。
大黑是衝鋒隊的副隊長,實力也是彌賽亞內數一數二的強者,會選擇正面突破也是情理之內,因此其他人也沒有多少異議,默默整裝出發。
按照計劃,會由兄弟三人率先闖進地下水道為餘下四人開路。
密閉的地下牢內,時間無聲流逝。兩人靠牆坐下,養精蓄銳。
蘭斯洛特反覆思考瓦爾基里所說的話。
希望的種子嗎?
真是的,這個長不大的女孩到了這個年紀,還在說這種浪漫的話。
若是平常,他會恥笑她不切實際,但此時此刻,他想要相信蘊含的可能性。
洋溢光輝的憧憬讓人迷醉,純粹美好的願景令人嚮往,兩者交織出更為虛無飄渺的東西——「希望」。
它看不見也摸不著,卻實實在在存在,擁有不可思議的魔力,能讓失意頹喪的人重燃鬥志,獲得再次站起來的勇氣。
生於亂世,「希望」正是人們最需要的東西。
這顆種子到底會長出什麼,就讓我拭目以待。
搖曳的燭光忽明忽暗,扭動收縮後又再肆意放亮。
蘭斯洛特輕輕一笑:「的確現在放棄還太早。」
瓦爾基里回望身側的他:「不奮戰至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對吧?大叔。」
蘭斯洛特白了她一眼:「別喊我大叔,我才大你一點。」
瓦爾基里揚起笑容:「大叔就是大叔嘛。」
「也罷,只是個稱呼。」蘭斯洛特聳肩,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後續說:「我不確定之後還有沒有機會,所以決定先說了。有句話是我欠你的。」
瓦爾基里狐疑地看向忽然正色的他,等待他把話說完。
「謝謝你來了。」
被困地下水道時,我也是因為你的天真而得救吧。
晨光初現之時,大黑他們率先出發。
「祝武運亨通。」
四名魔法覺者手抵胸前,以軍禮目送他們。
三人走進地下水道後並沒有打光,而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他們在拐彎的陰影停步,輕聲交談。
「就按計劃行動吧。小白,第一步成功後,之後拜託你了。」
「大哥,一切小心。」
「小黑你們也是。」
大黑他們已離開一段時間,四名魔法覺者按照計劃進入地下水道。
一人召喚光球,走在前方,其他人跟在身後形成一直線的隊形。他們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前進。
嘭!
右腿跨出去時,忽然踢到柔軟的東西,發出一聲悶響。他們大吃一驚,立即繃緊神經,屏氣凝神。
見對方遲遲未有動作,他們戰戰兢兢地以光源照射,隱約看到一張雙目上翻的臉,似乎是被打昏的敵人。再往前走,陸續發現兩名敵人狀甚凄慘地橫臥地面,鼻子被打歪,烙上紅黑的拳印。
他們吁了一口氣後,繼續行動。
牢獄裡的人們一夜輾轉反側。即使筋疲力盡,沒人能安枕無憂。
躂!躂!躂!
沉重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敲醒淺睡的人。鐵門被一把甩開,受力過猛的門鉸厲聲尖叫。
守衛臉無表情地宣告:「走吧,時間到了。」
一聲令下,身穿布衣的壯漢魚貫入內,把他們當成米袋,粗暴地扛上肩膀帶走。
時近中午,艷陽高掛,乾燥的石地被照得發亮。俘虜們被頭下腳上地扛著走,習慣黑暗的眼睛未及適應,被刺眼的白光射得有點暈眩,眼前一片花白。
中央廣場人聲鼎沸,圍滿看熱鬧的人。反叛軍的成員齊聚一堂,急不及待親眼見證敵人被處決的一刻。
俘虜被壓著頭,強逼跪下。
「兩位貴賓感覺如何?」
無視蘭斯洛特與瓦爾基里的瞪視,巴斯特款步而來,嘴角難以抑制地上揚。
「別想了。你們根本沒有機會。」
一名士兵迅速上前匯報:「巴斯特大人!地下水道截獲入侵者。在激烈交戰後,全員已被制服。」
「很好。」
下屬續問:「要帶上來嗎?」
「去吧。」
巴斯特抬手,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
「就先拿你們的熟人開刀如何?」
跪在前方的大白低垂著頭,劍尖抵在他的頸側。
這隻手揮落的時候,第一批俘虜便會人頭落地。
作者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