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1 說好的不行呢!
司玖不是夜貓子,就算先前在餐廳廚房內場,一般都不超過十二點睡,甚至是能多早就多早睡,他更習慣早起運動、上市場逛逛。
這陣子不在廚房裡忙,他養成了更早睡的習慣,剛搬進閻肆選的房子這天,時間一過九點半,本想要離開書房,到外頭轉電視無腦放空,沒想到手機來了,是房仲給他的電話。
司玖看店面並不是很順利。
租屋看房本來就已眉角很多,餐飲業更是麻煩。
原先店面若是餐飲業所租,恐怕要煩惱來客不夠多或是房東租金開太高,承租店經營不下去的問題;原本店面若是一般住家,麻煩就更多,鄰居是否能接受一樓店面換成了餐飲業、消防法規是否合格……非常多的事情要考量。
司玖看的店面裡許多是不夠滿意的——格局不好、廚房排煙系統不理想,或是有鄰居已經拉布條抗議餐飲業進駐等等。
但司玖還是有看了兩三間他覺得不錯的案子,請仲介去談,對方就地喊價抬高租金,或是在短短時間內就把房子租或賣出去的狀況。
房仲打來,就是在說他今天看中意的店面,被別人捷足先登給租了。
司玖沉默了一下,揉了揉太陽穴。
他不願意把看店面弄得像是什麼需要瞞著別人做戰術、訓練的比賽,但是太多巧合讓他還是有些想法,懷疑自己是被刻意針對,他看中的店面是被人搶走了。
他笑著扯了扯唇。
他不久前惹了金好呷的副總和前行政主廚,副總這波雖然是逃過一劫,但在飯店派系鬥爭中也討不了好。不知道到底是前行政主廚對著他來,還是副總對著他來,或是兩個一起?
不過總不可能他看上的房子,他們總要租或是買,又不是站在門外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幹嘛的那隻狼犬,沒那種資本。
司玖才想揭穿待在外頭的閻肆,手機卻響起來,是林一樹打過來的電話,他接起來。
「阿玖,救救我啊,我被追殺了!」
司玖一點兒也不緊張,「怎樣,你的客人終於受不了你營業時間那麼短,想去把你的店給拆了,把你挖出來?」
林一樹噗了一聲,「幹,你猜中了一半耶。不過不是這樣啦,就是我好多客人跟我吵鬧說要火鍋湯底,給他們食譜讓他們自己煮,他們也不要,還吵鬧說要我過年時出年菜。」
司玖笑了下,「那你就出啊。」
林一樹回道:「靠北,我哪有空自己弄那麼多湯包啦!我想找食品工廠,可是熟的食品工廠已經接單接滿了,業務跟我說沒辦法再卡我這單進去,你不是也在幫養雞廠找食品工廠?」他記得養雞廠小老闆因為距離問題,將跟食品工廠簽約全權委託給司玖了,「那家有沒有機會?」
司玖想了想,「我跟他們有多談一些額度,有機會讓給你,我明天跟業務提一下,然後你去跟業務談看看。」
林一樹歡呼,「太好了,阿玖我愛你。」
司玖瞥了一眼微開的門縫,「我不愛你。冷靜一下,還沒談到食品工廠,別亂說,要是沒辦法呢?」
林一樹笑道:「那我也努力過了啊,客人再追殺我,恁北就哭給他們看。」
司玖回道:「客氣一點,不要隨便想當人爸爸。」
林一樹笑出來,「靠北,不要抓我慣用語,抓了那麼多年,都還抓不夠?」
司玖回道:「你這麼多年有改過嗎?」
「有啦,我剛去日本那時候不是少說很多嗎?」林一樹自己都有點心虛,「只是一回來沒多久就破功了啊。」他不想再把主題放在這裡,「阿玖,你婚後生活還好嗎?都沒聽你說,我緊張得快原地升天了。閻肆不是跟你結婚後就醒過來了嗎?你也太強了吧,竟然真能讓人醒過來。但我聽閻昕宇說,閻肆是變態,他該不會在醒過來之後就開始對你趕盡殺絕吧?」
「還好,是,不強,沒有。」司玖回答得比AI敷衍許多。
林一樹:「……阿玖,你實在是太無情了。我們難道不是割袍斷義的好兄弟嗎?」
司玖笑出來,「你確定你要說的不是義結金蘭?我覺得原地升天的應該是你的國文老師。」
結束掉這通電話,司玖才放聲,「做什麼?」
閻肆沒覺得自己可以藏得很好,輪椅跟走路不同,沒辦法將聲音隱藏起來,「想進來找本書,聽到你在說電話,就在外頭等。」
「喔?」司玖挑起眉來,「確定不是在外頭偷聽我在說什麼?」剛剛還有些惡劣的心情,一對上這隻狼犬,莫名地就好轉許多。
「沒偷聽,是光明正大聽。」閻肆完全打開了門,「反正我也沒聽懂。」
「是嗎?」司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人精得跟什麼似的,怎麼可能沒聽懂,「不是要找書?」
「現在突然又不想找了。」閻肆沒把輪椅滑進書房,還是在門口,「哥哥,你要不要到床上滑手機準備睡覺?早睡對身體比較好。」
司玖桌面早就收拾好了,他點點頭,「我去客房。」
閻肆控制著輪椅,「……那我也去。」
司玖挑眉,「你就是非得跟我同床睡?」
「嗯。」閻肆大方承認,「我就是不服氣。」
司玖笑問:「不服氣什麼?我有男友?」
「不是的。」閻肆指著司玖的手機,「這吊飾裡有隻夢貘,每天都跟哥哥睡。」
夢貘歡快地在吊飾裡轉圈,一臉無辜又迷茫。
「夢貘?你說故事裡吃夢的那種?」司玖瞇起眼,倒是來了興趣,「不想站這裡,去床上說給我聽。」
閻肆黑眸為之一亮,控制著輪椅往主臥去。
司玖放慢腳步,凝視著閻肆的背影,臉上浮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想留下對方的可不只有閻肆而已。
房子是特別設計過的,閻肆獨自使用衛浴也並不需要幫忙,但來到床邊時他還是說道:「哥哥,能不能幫我一下?」
想司玖碰他,跟他現在復健到什麼程度完全沒有關係。
司玖雙手反而插進口袋裡,臉上有著笑意,「我怕一個沒幫好,把你又摔進醫院再度成為植物人,可就不好了。」
「哦。」看起來是不幫他,閻肆有些沮喪,卻不氣餒,使力從輪椅上起來,直接跪倒在床上,再慢慢用滾的調整好角度,理所當然地沒看到司玖在口袋裡的雙手正緊緊捏著口袋的布料,緊到上頭的青筋都極為明顯。
閻肆乖乖躺好之後,眼巴巴地看著司玖,「哥哥不是說要聽夢貘的事?還是哥哥想換張床聽?那我再起來,哥哥等我。」
這是怕自己誆他呢!司玖一笑,「不必。我還沒某些人那麼說話不算話。」也跟著躺上床。
閻肆哪裡聽不出來司玖在諷刺的是他?他眼神平靜,並沒有跟司玖爭執。心裡早就懷疑一些事情,但光是用拼湊的對他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他想把自己喪失的記憶奪回來。
而他現在隱約知道,鑰匙應該是在司玖手上。畢竟他這回車禍本來就該想起來,是他那冥府的爹不知道用什麼他現在還解不開的手法,封了他的記憶。
跟冥府有關的他沒想起也無所謂,但跟司玖相關的記憶,他不想只靠著拼圖,像一個外人一樣理解跟自己相關的事。
「不是要說夢貘的事?」司玖明知故問,「怎麼啞了?」
「這隻夢貘是金色的,聽說是瑞獸,會吃人惡夢帶來美夢。整天就在你的手機吊飾圈裡繞圈,閒閒沒事做。」閻肆聲音涼涼的。
「原來是這樣。」司玖點了點頭,算是理解了某些事情。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用強大的克制力,讓他半夜也從來沒有令人瘋狂而絕望的惡夢。
原來並不是這樣,而是有隻夢貘啃蝕了他所有的悲傷,讓他沒有往憂鬱沼澤裡沉淪。讓他在失去所愛後,還是能夠一如往常的生活。
司玖拿著手機,摸著上頭的小吊飾環,「它為什麼會跟著我,你知道嗎?」
「它應該是你的靈寵。」閻肆眉頭微皺,「我弄不死它,很有可能是我送你的。」簡直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就不懂,為什麼夢貘可以跟司玖睡覺,他不行?
他也可以汪啊。
他們兩個此時躺在床上,開著暈黃昏亮的燈,視線都還很清楚,司玖明顯地能夠看到閻肆表情的變化,「收一收你的表情,都快汪出來了。」
「我還能汪,夢貘能幹嘛?連個泡泡也不會吐。」閻肆不悅。
「你想不想知道我男友的事?」司玖笑著問道。
他這問句卻不是個徵詢,而是在告知:我要跟你說男友的事了。
閻肆煩躁地想捂起耳朵,卻又因為是司玖,加上他心裡那點猜測,還是唔了一聲。
「我男友因為某些原因跟我遠距五年多,這五年來幾乎沒見到面,沒辦法見面。」見了面他也不認得我。司玖暗暗在心裡說道,「我過得不是很好。」
閻肆簡直悶到極點,想把那個男人抓起來凌遲,一想到某個可能性,他就恨不得先打自己幾個巴掌再說,「他該死。」他最後還是悶悶地說道。
司玖聽他這樣罵,反而笑了,「可是我從來沒作過惡夢,每個夢都是美夢。每晚我都睡得很好,說不定沒有夢貘,我會先被睡眠不足給逼瘋。如果是你送我的,那就謝謝你了。」
謝謝你未雨綢繆,那麼久以前就知道要護我無憂無慮。
閻肆心裡被一種捨不得的情緒給占滿。這是他頭一次聽到司玖剖析心聲,他明明應該要高興,司玖願意對他吐露心聲,分明是巨大的進展,但他只覺得心疼得要命,平等地憎恨著每個讓司玖痛苦的人,包括他自己,「謝我幹嘛。」
司玖笑看著他,手指勾動著那個小吊飾環,雖然沒辦法看見,他還是笑彎了眼,彷彿很享受的模樣,「謝就謝了,哪那麼多為什麼。」
閻肆看到那隻金夢貘不繞圈了,親暱地蹭著司玖的手指不肯放,冷冷地哼了聲,「我現在還是想把夢貘弄死。」
司玖笑道:「它不是比你有用嗎?你能讓我作美夢不作惡夢嗎?」
閻肆更煩悶了,答不出半個字來,「我可以……給哥哥排憂解悶,它辦不到。」
司玖那雙漂亮的鳳眸閃爍著笑意,「怎麼排憂解悶?」
閻肆說道:「我可以說笑話給哥哥聽。」
司玖挑眉,「那我乾脆去看娛樂節目,不是更好笑?」
閻肆又說:「我可以說話安慰哥哥。」
司玖反問:「你覺得我需要你安慰?」
閻肆只好說出他原本就想說的:「我的身體很漂亮,哥哥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司玖說道:「得了吧,前幾天都還是植物人,我可提不起一點興趣。連上個床都那麼費勁用滾的,我要對你做什麼,我畜牲?」
閻肆硬著頭皮說道:「我大腿根又沒壞,我可以伺候你。」
司玖笑出聲來,「你還真敢作夢。夢貘果然跟你有關吧。你別忘了,我還等著要跟你離婚。」
「沒忘。」閻肆悶聲道:「我只是在想能用什麼讓哥哥回心轉意。」
「回心轉意?」司玖沉吟道:「那也要我本來不想離婚才行啊。」
閻肆臉色更難看了,「那哥哥要怎麼樣才能改變心意?」
「再說吧,別忘了我還有男友。」司玖將手機往床頭擺著充電,關上燈,「我先睡了。記得睡相規矩一點,別鬧,尊重我是有男友的人。」
「哦。」閻肆在心裡默默說道:那我還是你老公呢,光是男友算什麼。
但他沒敢在司玖要入睡時去搗亂,只是靜靜地等司玖的呼吸變得綿長,然後才費勁地移動自己現在還不聽使喚的身體抱上司玖,跟著睡了過去。跟司玖睡覺他極為安心,靈魂也跟著一起休息。
卻見司玖在閻肆睡熟之後,那雙鳳眸悄悄張開,眸中水光瀲灩,竟是隱隱淚光。
太久了。他等得實在太久,等到都快瘋了。
只那一瞬,他眸子又再度緊閉闔上。
翌日一早,司玖在閻肆的懷裡醒過來,醒來後毫不客氣地踹了閻肆的小腿一下。
「喔!」閻肆慘叫了一聲,「哥哥為什麼踢我?」他剛醒來,低沉的聲音也黏糊糊的。
「一早用東西抵著我,我不能踢?」司玖輕笑,「閻肆,說好的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