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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生方檢察官正坐在飛豆咖啡館前面露天座喝咖啡。

 

    這家咖啡館位於某大學商圈內,微生檢察官會在這裡享受手沖咖啡是因為這大學商圈內連續發生好幾起外籍大學生被殺的案件,他和轄區負責的刑警約定要來查案,但刑警到現在還沒出現。

    微生方檢察官又喝了一口咖啡後,拿出鋼筆和小冊子將眼前一群大學生圍繞在小餐車旁買早餐的情景速寫下來。

    這個時候一個比微生方更有檢察官派頭,穿著白色西裝的年輕男人走近咖啡座,將好幾個名為「巧克力兔」的零食交給微生方。

    「微生檢座,我已經把路口那家便利商店的所有巧克力兔買光了。這該不會跟案件有關吧?」這個男人是微生檢察官的事務官秦君毅,他一邊問一邊拉開椅子在微生方身邊坐下。

    「沒什麼關連,只是我喜歡吃巧克力兔的零食而已。」微生方檢察官打開巧克力的包裝紙,將一枚巧克力兔塞進嘴巴。

    「给我一個。」

    「不給!找的零錢你可以留著。關於巧克力兔這零食,我不會跟無關緊要的人分享。」

    微生方很快地將咖啡桌上所有的巧克力兔掃進自己的外套口袋。

    「嘖、嘖嘖!誰是無關緊要的人?我可是你的事務官耶!」

    秦君毅露出一臉不滿的表情,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正在路邊餐車買早餐的幾個女大學生吸引住。

    「我說――你可別利用上班時間去搭訕啊!」微生方幫秦君毅倒了一杯咖啡,對他說道:

    「喝喝看!這是巴拿馬唐帕奇莊園咖啡豆的咖啡,中度烘焙,能感受到水果、香草或花朵的豐富口感,酸度均衡,是很好的咖啡。」

    「微生檢座,你什麼時候那麼懂咖啡了?」秦君毅捧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但目光仍停留在那些正在買早餐的女大學生身上。

    「我哪懂啊?是咖啡店裡工作的金髮小哥講的。」微生方搖頭。

    「金髮的……?」秦君毅這時才把目光轉向店內,他瞇起眼睛看著店內吧臺後方工作的金髮帥哥,他身為法律人的第一反應是詢問微生檢察官:

    「外國人?外籍學生嗎?打工?有沒有工作證?」

    「他不是外籍學生了。有勞動部的工作許可。」

    微生方顯然已經向經營咖啡店的金髮老闆打聽過了,他接著說道:「我們調查的那兩個死者中,一個非洲史瓦帝尼籍的黑人、一個美國白人,那個美國白人學生是裡面那個金髮小哥的朋友,常到店裡喝咖啡。」

    「怎麼?那要不要將那金髮的抓回地檢署裡詢問一下,我看他蠻不順眼的。」秦君毅又瞧了瞧裡頭那金髮帥哥,他正和坐在吧臺前面吃早餐的女學生聊天。

    「……長得帥不是犯罪吧?」微生方忍住住奚落了自己的事務官。

    「說的也是,要不然我早就被判刑了。」

    「你還真敢說。」

    「話說那個刑警怎麼還不來?我昨天已經告訴他,我們檢座很忙的,提醒他要準時來的。」

    「他剛剛打電話给我,說港口發生一件為了奪取宋代古畫的擄人勒索案件,港區幾個鄉鎮的警察都去支援了。」

    「就算這樣,也實在藐視檢察官啊。」

    「別說了,大家都有不方便的時候。」

    微生方咬著巧克力兔,繼續用鋼筆在小冊子上速寫。

    秦君毅歪著頭看檢察官在小冊子上的速寫圖畫,他忍不住笑道:「叫我別去搭訕女學生,你自己卻在偷畫買早餐的女孩子們。」

    「……我是在素描。」

    「哟,不過我說微生檢座,你畫得還真不錯呢!」

    「這沒什麼。」

     其實微生方在國中以前的志願是當動畫編劇、導演或製作人,當時的他不太清楚編劇、導演和製作人具體是做哪些工作,所以他決定從畫畫開始練習。

    但後來發生了某件事,讓他和他當時的朋友們都立下學習法律的志向。

 

    微生方檢察官和秦君毅隨便聊著有關畫圖的話題時,一輛賓士車停在飛豆咖啡館前面,一個流氓模樣的平頭大漢下了車,這滿臉橫肉的男子大剌剌地直接走向微生方和秦君毅。

    「你要做什麼?我告訴你,這位可是檢察官。」秦君毅站起來,拉了拉西裝的領子,裝腔作勢地指著微生方。

    「君毅,那是我認識的人。」微生方苦笑地拉了拉秦君毅的衣袖。

    「對啊,你這傢伙……我和微生檢察官很早就認識了,我還被微生檢察官送進監獄關了半年。」

    「你是來尋仇的?」秦君毅謹慎地看著這看起來就像流氓的人。

    「君毅,別鬧了。他是石材公司的老闆。」微生方站了起來說道。

    「檢察官,我現在搬離花蓮、不做石材生意了。」這滿臉橫肉的男人給微生方和秦君毅一人一張名片,他叫張明豐,是盆栽造景公司的總經理。

    「……你怎麼會被微生檢座送進監獄?」秦君毅好奇地問了點了杯拿鐵咖啡的張明豐總經理。

    「這說來話長,總之是我前妻害的。」

     「……你是犯背信罪和詐欺罪吧?是你自己淘空公司和盜賣漁船用油的關係。」

    微生方苦笑著向秦君毅說明。

    當年他在花蓮地檢署工作,張明豐的妻子因為腰部被捅了一刀,在警察局報警說張明豐淘空夫妻共同經營的石材公司並謀殺自己。

    「――我調查的結果是,張明豐的前妻和另一家石材公司的老闆外遇,那前妻和外遇對象自導自演被張明豐謀殺未遂的假相,而且那女人和張明豐兩人都各自在淘空自己公司,張明豐名下還有兩艘漁船,那兩艘漁船幾乎不出海捕魚,卻盜賣政府補助的漁業用油給地下油廠。」

    「是、是沒錯,所以被微生檢察官送進監獄關了半年。」張明豐尷尬地說道:「不過我還是非常感謝微生檢察官幫我查出了前妻外遇和謀殺案的真相。」

    「微生檢座,地檢叫你查謀殺案,結果你辦出公司淘空案、妨礙家庭案和詐欺案?」秦君毅嘲笑著微生方檢察官說道。

    「……有什麼辦法?有多少證據就辦到哪啊。」

    「總之,謝謝檢察官洗刷了我殺人未遂的清白,殺人那可是重罪,打打人倒還無所謂,不過我可不打女人的。」

    「雖然我很不想說,不過別在檢察官面前提打人,打人很可能觸犯傷害罪,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微生方嘆氣說道,身為檢察官,得知有人觸犯公訴罪,可沒辦法假裝沒看到。

    「我知道,我不打人、不打人……」張明豐陪笑說道。

    「你怎麼從花蓮到西部這邊來了?」微生方詢問張明豐。

    「就在那事件後,石材公司關了,西部這邊有朋友找我合夥投資盆栽造景公司,我就過來了,我們公司有不少高單價的盆栽外銷到日本和中國大陸去,連歐洲那邊也有不少我們公司的訂單。」

    「那不錯,可別再淘空公司了。」

    「這次絕對不會。」

    「也別找個會設計謀殺案的老婆,增加我們地檢署的案件。」秦君毅笑著說道。

    「娶老婆這種事,我暫時不敢想了,女人嘛!玩玩就好……倒是微生檢座,你結婚了嗎?」

    「我們微生檢座還沒結婚。怎麼,你有好對象介紹给我們檢座?」

    「我合夥公司的朋友他妹妹,國立大學碩士,家裡在彰化那邊有一大片田地,現在在我們公司當會計主任,怎麼樣?」

    「檢座。家裡有一大片田地,不錯哦!」秦君毅用手肘碰碰微生方。

    「……別說了。張明豐,你的賓士車在路邊黃線停超過三分鐘了哦!那違反交通規則。」

    「我馬上走,那下次有機會……呃,見到檢察官好像都沒好事。」張明豐一口喝光咖啡站起來。

    微生方笑著說道:「的確是這樣,像檢察官這種職業的人,還是少見微妙。」

    「但有空還真想請檢察官你吃頓飯。」

    「我擔心有收賄的疑慮,還是算了吧!」

    微生方和秦君毅目送這個看似流氓的盆栽公司總經理搭上賓士車離開,秦君毅深吸了口氣說道:

    「在地檢署工作,真能遇到形形色色各種人。」

    「可不是嗎?在地檢署工作,每天都在和壞人見面,人生閱歷增加的比一般人多了很多。」微生方重新在露天咖啡座坐下,感嘆地喝了口已經冷掉的咖啡。

    「我倒是想每天都和美女見面……微生檢座,你畫那個女生看看,那個女生挺漂亮的,我想去搭訕她。」秦君毅指著轉角處剛剛出現,正朝著咖啡館這個方向走過來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手上抱著一團看起來用毛巾包裹著東西。

    微生方聞言望向那個女孩子,然後轉頭對秦君毅說道:

    「你如果去搭訕那女生,我倒是不反對……」

    「咦?真的嗎?上班時間――嗯,微生檢座你也覺得她很漂亮吧?不過,這種高冷型的女孩子有點難攻略……」

    秦君毅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仍舊站起來走向那個挑染著金色長髮的女大學生。秦君毅用爽朗輕快的語氣向對方說道:

    「同學妳好,妳手上抱的是什麼……啊,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

    那個女大學生完全不理會秦君毅,她直接走向微生方檢察官,然後對微生方說道:「微生哥,你蹺班嗎?」

    微生方還沒說話,秦君毅就搶先抓住這檢察官的肩膀並吃驚的詢問:

    「……微微微……微生哥?微生檢座,這是怎麼回事啊?她該不會是你妹妹?我只聽說你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姊姊啊!」

    微生方推開秦君毅的雙手,他先對眼前的女孩子解釋自己帶著事務官秦君毅外出查案,然後對秦君毅介紹:

    「她是主任檢察官趙天羽的獨生女趙杏汜,我當年還是菜鳥時,在花蓮地檢署時很受趙主任檢察官照顧,所以我們認識……」

    微生方把頭靠近秦君毅耳邊,小聲地對秦君毅說道:

    「我會告訴主任檢察官說,你在上班時間搭訕他女兒。」

    「欸,檢座,別、別這樣啦!拜託……」

    秦君毅拉扯著微生方衣袖時,微生方則詢問起趙杏汜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已經是大學生了,今年是大一新生喔!就在這裡讀大學。」趙杏汜燦笑地對微生方說道:「今天看到你真的非常湊巧。微生哥,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微生方印象中,趙杏汜是一個個性獨立又對人有點冷淡的少女,就連趙天羽自己有時都對這個女兒都無可奈何,他非常訝異這個主任檢察官的女兒會拜託自己事情,所以一口就答應下來。

    「妳有什麼事情,我一定幫忙。」

    「這個,這個交給你。」趙杏汜把手中那團毛巾交給微生方。

    微生方接過那柔軟的東西,打開毛巾看才發現那是一隻小貓。

    「這是什麼?」

    「小貓,花貓。」歪過頭來看的秦君毅代替趙杏汜回答。

    「……我也知道這是一隻小花貓。」

    「牠是母貓,叫克莉絲蒂。我昨天撿到的小貓,就拜託微生哥照顧了,我等等要去上課。」趙杏汜對微生方說道。

    「等等――妳要我照顧這隻小貓多久?」

    「養了寵物,就應該照顧牠一輩子啊。」趙杏汜對微生方眨眨眼,繼續說道:「我租的公寓套房沒辦法養寵物,我爸爸也不可能幫我養小貓。」

    「可是我……」

    「微生檢座,我可以證明你答應主任檢察官的女兒說一定幫忙她這件事!」秦君毅嘻皮笑臉地插嘴說道。

    「……你這傢伙!」微生方瞪了秦君毅一眼,秦君毅卻一副有恃無恐地微笑。

    「那――微生哥,克莉絲蒂就拜託你了。有空的話,我會去看牠的。」

    「妳等等!」

    微生方想叫住趙杏汜,不過趙杏汜似乎真的趕著去上課,就這麼走掉了。

    微生方檢察官只得轉頭看著一副等著瞧好戲的事務官,並對他說道:

    「你、你去幫小貓買飼料和一瓶水,看看附近有沒有賣寵物外出籠的地方?」微生方嘆了口氣,將自己的皮夾交給秦君毅。

    「……知道了。飼料和水可以在便利商店買到,不過外出籠嘛――」

    「啊,刑警老辜來了,快去便利商店買貓飼料,然後打電話讓公務車過來。」微生方指著轉角路口處一個戴著瓜皮安全帽,皮膚黝黑像極了建築工人的機車騎士。

    「……我說檢座,你也太會使喚人了,你自己也可以打電話叫司機把車開過來吧!」秦君毅苦著臉說道。

    「我要跟老辜討論一下案情。你快去快回!」

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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