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01.風蕭蕭兮決戰夜

01.  風蕭蕭兮決戰夜

　　夜黑，風高，月華流照，星子黯然。

　　這是一個世人眼中，善與惡的決戰之夜。

　　清風霽月派「拂雪劍」程瀲，與作惡多端的「魔頭」墨九霄，相約北境墮仙峰一戰。

　　墮仙峰，陡峭尖挺，孤傲聳立群山之中。

　　關於它的傳說十分美，曾有一神仙罪謫在此，峰頂終年白雪梢頭，為神仙遭遇凝淚成雪。

　　風嘯，凜冽如刀；劍光，清冷勝水。

　　沉默，是彼此之間的挑釁，偶爾，混雜了幾聲冷傲嗤笑。

　　過招數百，勝負未分。

　　程瀲擅劍，招式乾淨俐落，幾無累贅，手持佩劍「拂雪」，既輕且柔，劍身薄韌，揮舞間，似輕拂髮梢落雪，鋒利劍刃卻能在眨眼之間，將敵人削成碎片。

　　墨九霄赤手空拳，並無慣用武器，打架全憑十指探攫，乍聽下，定覺吃虧於程瀲持劍，實則不然。

　　墨九霄被人冠上「魔頭」兩字，絕非空穴來風。

　　闇冥血爪一出，震懾萬教，饒是身穿戰甲，血爪一掏，可比石頭碰雞蛋，戰甲堪比蛋殼薄脆，直接掏出一個窟窿，捏破心臟像捏顆蛋黃，半分力道都不用多。

　　當然，「闇冥血爪」這四字，是各派集思廣益，為其命名，並非墨九霄本人認證。

　　否則眾人只能以「那一招」稱呼魔頭絕式，總嫌繞口。

　　當時各派分別寫出一個名字，再由大家統一投票決定，少數服從多數。

　　畢竟是魔頭，什麼彩龍探珠、白虎掏月、秋意涼涼襲胸臆這等雅名，自然敗下陣來——到底是哪個破門派想出這些名號來襯搭墨九霄?!他配嗎？

　　泯滅良心說實話，嗯，他配。

　　墨九霄那長相，是真的好。

　　好妖，好豔，好傾城，好他奶奶的天生麗質難自棄。

　　沒有比較沒有傷害，站在他身邊，他們這些正派個個才叫歪瓜裂棗、五官偏離正常位置。

　　就連清風霽月派第一美人，「眠霜琴」文綠綺，於墨九霄面前，膝蓋都得軟半截。

　　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長得好，心地差又有何用？

　　墨九霄幹過的壞事，罄竹難書，一條條仔細列出來，消耗的紙卷，能從墮仙峰峰頂一路滾到峰底再繞三圈有餘。

　　這種時候，要把「人不可貌相」刻進肺裡。

　　魔頭就是魔頭，長得難看是本分，長得好看是不負責任。

　　反觀程瀲，一副正人君子的標準長相，眉眼鼻分開來看，清清俊俊、端端正正，不特別顯眼，左挪半分嫌太開，右挪半寸嫌太擠，組合在一塊卻又那麼的恰如其分。

　　重點是，程瀲身上散發的風韻，沉穩，內斂，不張狂，淡雅雋朗，皎皎若月，人如其名。

　　瀲也，水滿溢而波動，映光之輝而亮，己身不奪目燦爛。

　　墨九霄若是一筆濃烈墨色，程瀲便是一抔至潔初雪。

　　而兩人的衣著，確實也是一濃一淡，在墮仙峰頂，迎風佇立。

　　正與邪，兩派人馬各踞遠處山頭兩端，安靜觀戰，內心裡為自家人鼓勁。

　　第一天，戰況難分難捨，電光石火，劍嘯冷唳，爪風蕭蕭。

　　一輪明月相襯之下，兩道身影，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第二天，上午各自休息，程瀲打坐調息，拂雪劍豎立身前，為其護陣，墨九霄……睡覺。

　　這一覺，睡得有點久，真正開打的時間不過午後半炷香，再度勝負不分。

　　第三天，烏雲漫天，大雨驟至。

　　天雷落，擊中墮仙峰，迸出轟隆巨響。

　　「不打了不打了，下雨天不打了，我衣裳全淋溼了。」墨九霄之聲，響徹山林，丹田氣海雄厚，每個字，彷彿緊貼眾人耳邊，清晰可聞。

　　又一道雷聲。

　　「改日再戰。」程瀲聲嗓淺淺幽幽，泉水般泠然。

　　眾人皆知，程瀲有個怪癖，遇雨不戰，至於理由，未能深探。

　　魔頭墨九霄亦有一怪癖——打架不許打我臉——理由倒不難理解，那張花容月貌，換作誰，也得仔細護著，才不暴殄天物。

　　於是，一陣正邪之戰，開始得轟轟烈烈，結束得隨隨便便，各自收兵回家。

　　墨九霄與程瀲錯身而過，清風霽月派在東，魔教在西，第三道雷響之前，電光閃爍，一瞬間，將兩人面龐照得銀亮，鑲上一層月華般的薄光。

　　地面彷彿也感受到電光流竄，山石震動。

　　他們相視一眼，墨九霄勾唇一笑，程瀲臉龐淡然，雙方面上雖無起伏，彼此心知肚明，這一戰，各有損傷，傷勢不顯於外，而是在內。

　　此時此刻，不過是相互較勁，不想在對方面前嘔出第一口血，強硬撐著。

　　然後電光消失，雷聲隨後驟至，震耳欲聾。

　　兩人一左一右飛離墮仙峰，一如傲鷹，一如白鶴，身姿各具風采。

　　右方。

　　「師弟，你如何了？可有受傷？」「流霞刀」燕破風迎上程瀲，關心一問。

　　左方。

　　「尊上！」魔教三護法忙不迭撐傘相迎，甚至備妥貂裘手爐，供其裹暖。

　　墨九霄及程瀲，同一時間噴出一口鮮血，明顯內腑受創。

　　「快！護送尊上（劍尊）回去！」兩方異口同聲，除去稱謂，字字不差。

　　這是武林日常。

　　五天一小戰，十天一大戰，正與邪，彼此磨礱砥礪、互求精進，試試對方武藝增減幾分。

　　今日看來，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