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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觀嶄新簡約的教學大樓裡，一臺臺變頻冷氣正強力運轉，教授教學的聲音在各間教室裡迴蕩著，學生有的正振筆疾書，有的努力聽課，自然也有的已經閉上眼打起瞌睡來，裡頭最誇張的一個，人已經趴到桌上去了，睡得只差沒流口水出來。
教授看著這學生睡得香甜的模樣，在心裡來來回回地念了許久。
一邊是：「我講課講得那麼好，他到底是睡個屁！不聽課他以後是要怎麼辦？」
另一邊是：「別管他，連副校長他都嗆了，我管那麼多幹嘛？反正他爸有錢，我煩他要怎麼辦做什麼？煩我自己要怎麼辦還比較實際。」
就這樣糾結一百多分鐘，教授終於還是受不了，開口喊：「羅布仕！」
趴在桌上睡覺的大學生終於微微地動了一下，但卻沒有張開眼，用半夢半醒黏黏糊糊的聲音說道：「什麼事？」
教授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都已經睡了快兩節課了，起來聽課。」
「喔。」羅布仕終於從桌上抬起頭來，拿過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是快兩節課了，謝謝老師。」
教授正在想：這孩子也沒有其他老師說的那麼不上進。
羅布仕又道：「我竟然在這間教室裡待了那麼久，這樣上的課實在是有點太多，那老師，我先下課了。」
教授血壓頓升，「你——」
羅布仕起身，他挑著玩世不恭的笑容，「老師，大學已經不搞罰站這套，你讓我罰站有點丟你的臉。要不你扣我分數？反正我這個書也不是我自己想讀的。你愛扣幾分就扣吧。」對老師送了個飛吻，「我先走了。」毫不在意地在眾人的注視下往外走。
氣得頭暈的教授愣了一下。這學生剛剛伸出來的手腕上，是不是有疤痕？他是氣到眼睛花，還是真有啊？
羅布仕不知道教授的想法，他離開教室，頓時像隻脫水的魚。這天氣實在是熱到讓人崩潰，不知道去哪裡才能涼快一點。
游泳？不行，這太健康了，不符合他這種紈褲子弟人設。
酒吧？昨天晚上才去過，雖然是可以，但下午四點多酒吧開了嗎？
電影院？冷是夠冷，可是他一隻單身狗去那裡討虐做什麼？不是不能約朋友，但哥兒們一起去看電影，共同被虐？算了，還是省省吧。
KTV唱歌兼吃飯？一個人的包廂有點太寂寞，羅布仕決定撂人一起去唱歌。
手機一拿出來，羅大強的電話就打過來，也不知道這人是在氣他昨天白天嗆副校長，還是在氣他昨晚在酒吧揍人的事情，總之，他才沒那麼傻，羅大強的電話就讓它響到斷掉吧。
響了好幾次沒接後，羅大強的電話終於沒再撥過來。羅布仕按進line裡，準備打語音電話給周禎群，把人約出來唱歌，正按進去時，有通知正好跳出，羅布仕誤按進新訊息，發現是管家給他傳的訊息。
管家：少爺，老爺幫你從恆極公司請了個保鏢，司機正載著他過去找你。
管家：少爺，這個保鏢是……
羅布仕沒有繼續讀訊息，跳出誤按進的對話框。
他不把這個消息放在心上，保鏢？羅大強都幫他請過九十三個保鏢了，其中八十七個受不了他，自己辭職，六個是沒看好他，被羅布仕給火了，再多來一個，他就多弄走一個，還不簡單。
*
另一邊，恆4坐在車裡看著司機正將車開進羅家豪宅，半路接到新雇主電話。
『你現在叫司機給我停下來！』
恆4面色沉靜，並未請司機停車，「您的意思是……」
『不要來家裡報到了，媽的逆子，我的電話連接都不接，昨天一整晚給我泡酒吧，搞到今天早上四、五點才回家！以為他誰啊？要不是有我，他是能這樣亂搞！敢不接我電話。』
恆4面不改色地聽著新雇主帶著情緒性字眼的咒罵，「所以我是被辭退了嗎？」
『什麼被辭退？我還沒有找到可以管他的人餒。他這麼不聽人話，看看機器人的話他會不會比較聽啦！你現在就去找他！給我找到羅布仕，校方說他自己跑出教室了，還沒走出學校，現在去堵他，馬上……』羅大強想到那些第一天上任就受不了離職的保鏢們，不曉得恆極出產的產品到底好不好用，機器人會不會也罷工，只好改口說道：『今天晚上八點前，拎也要把他給我拎回來。』
恆4目光波瀾不驚，毫無情緒地回道：「是的。」
*
羅布仕沒直接往校外走，而是找了校內最近的一家-4走進去，在IG上發了一張梗圖。
「我這條命，是冷氣給的！」
發完後發現周禎群秒點愛心，羅布仕眼睛都亮了，立刻打語音電話過去。
「你現在有空喔？走啦！一起去唱歌。」
「叮咚。」便利商店的門開啟，一個身著執事服的男人走進店裡，額邊髮間依舊清爽，半滴汗水也沒有。
羅布仕專心地講著電話，沒留意到這位執事向他走了過來。
電話那頭的周禎群很為難，『不行，我要陪我媽去逛街，她早早跟我約好了，我不能放她鳥。』
「哦，阿姨約你，那是不能不去，那我……」羅布仕說到這裡，終於注意站在他身側高大，戴著眼鏡，面容異常俊美的男人。
這人的存在感實在是太重了。
男執事對他躬身，「少爺，請跟我回家。」
羅布仕愣了一下，沒掛掉電話，「你現在在跟我說話嗎？」
男執事又道：「人與人之間談話，大多會注視著對方的眼睛，除非是自閉症，他們有些人無法跟其他人有合宜的眼神交流，所以我是在跟少爺您說話沒錯。」
「？」羅布仕難以形容這種怪異感，「你誰啊？」
周禎群弄不懂，開口問道：『喂，你那裡是發生什麼事情？』
男執事自我介紹，「我是您的父親為您請來的保鏢，我叫恆4。」
羅布仕翻了個白眼，「橫式？我還直式呢！」
「你不是直式，你是少爺。」恆4一臉不許你這麼說自己的模樣。
「我晚點再跟你說，我爸派了一個超怪的保鏢給我，現在在我身邊，我先解決他。」羅布仕掛掉電話，對恆4說道：「喂，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剛剛在嘲諷你的名字？」
恆4表情正經，「少爺只是沒聽清楚我的發音，不是嘲諷。我是恆久的恆，阿拉伯數字的4。」
羅布仕感覺自己一套拳都打進棉花裡，「不，我就是嘲諷，我就是笑你的名字，跟在我身邊沒有什麼好事，只有壞事。」
恆4微微搖頭，「每件事情都是中立的，端看你用什麼眼光看待它。」
羅布仕用一種你有事嗎的眼神看著眼前俊美得不像真人的恆4，「你一定看很多毒雞湯文學，跟你說，我不信那個。」
「毒雞湯是網路用語，就是表面看上去像是心靈雞湯文，事實上暗藏着營銷和詐騙信息的文字內容。」恆4解釋道：「我沒有要誘騙少爺的意思，也沒有看過很多毒雞湯文學。」
羅布仕氣走許許多多的保鏢，這是他第一回覺得自己快被新任保鏢氣瘋，「不管你什麼文學，反正我是沒打算回家。」
恆4一板一眼回道：「少爺八點前回家即可。」
羅布仕睨他一眼，「你說幾點回家我就幾點回家？」
恆4回道：「沒有，您回家時間並非我規定的，但我會護衛少爺回家。」
這種文謅謅的說話方式到底怎麼來的？羅布仕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你。多跟你說一秒鐘的話我細胞就多死一千萬個，我要去唱歌。」
「不，科學研究指出，一般成人每秒鐘就有五千萬個細胞死去，同時又產生五千萬個細胞取代那些死去的細胞。」恆4認真科普。
羅小少爺氣到極點反而笑了，跳下椅子將手上的飲料罐扔進回收桶，一臉高貴冷漠地離開了便利商店。
他伸手就要叫計程車，卻被按住手，連手帶腰一起抱住。
恆4問道：「少爺想叫計程車？」
羅布仕冷冷回道：「要不然呢？你幹嘛啊？」
恆4一臉嚴肅，「路邊隨意攔計程車不安全的機率偏高，真的想坐計程車，我替少爺用手機叫車。」
羅布仕已不想多說話，「我不坐計程車了！」
恆4露出見到羅布仕的第一個笑容，「那正好，車就停在那裡，少爺你要是怕熱，先進店裡等我，司機三分二十九秒就能夠開到門口。」
羅布仕：……這保鏢到底有什麼事！三分鐘就三分鐘，不需要數到秒好嗎！
*
羅布仕很快就發現氣走過去保鏢的方式，明顯對恆4沒有用，但他還是採取不合作運動，恆4幫他拉開後車門，他偏偏不上車，站在門口。
恆4說了聲對不起後，直接將人塞進後座，自己也跟著坐進後座。
羅布仕沒想到他會動手動腳，瞪他一眼，「你幹嘛？」
恆4不答反問：「少爺要去哪裡唱歌？請問是哪個活動中心，還是哪間學校嗎？」
羅布仕：……這已經是種超越背書的存在了。
他氣極反笑，「你是真的不知道錢跪、好樂敵、星句點，還是故意來氣我的？」
恆4這回隔了很久後才回道：「所以少爺比較想去錢跪？我查到它的硬體設備比較高級，還是星句點？它的餐飲據說比較多元。」
羅布仕橫他一眼，「我是大學生，偏偏就要去好樂敵。」
恆4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好的，少爺。」吩咐司機將車駛向離羅家最近的好樂敵。
羅布仕立刻抗議：「我不喜歡這家分店，我要去別家。」
司機正把車開進停車場，恆4問道：「少爺您確定嗎？經過計算，來這家分店能有效節省交通時間，若到別的分店，恐怕您的唱歌加用餐時間會不足一小時。」
羅布仕不解，「為什麼會不足一小時？」
恆4邊停車邊詳細說明：「老闆規定您今晚八點前要回家，您到這家分店，應該會有兩個小時又十到十五分鐘可以唱，能唱歌的時間依據交通會有所調整。」
羅布仕聽到老闆這個詞，心裡無名火又燒起來，說話帶刺，「左一句老闆右一句老闆，你是羅大強派來的狗嗎？」
說完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把人說成是狗，但算了，這樣才能有效地把人給氣走。
雖然有點捨不得，畢竟這麼養眼的保鏢，還是這九十四位保鏢裡的頭一個，反正羅大強都要派保鏢來煩他，那長得好看的總比長得不好看的讓他舒心。
這樣想，羅布仕又有點猶疑，突然對氣走恆4產生了一點不確定心態，他悄悄望向恆4，卻沒想到正好跟恆4的眼神對個正著。
恆4聲音平淡，「少爺請等我，我來幫您開車門。」
羅布仕有點懵，「我剛說你是羅大強的狗耶。」怎麼會一點反應也沒有，是外表鎮定，內心氣瘋嗎？
恆4沒說話地下了車。
羅布仕心想，看吧！果然是生氣了，像他想的那樣。
卻沒想到自己這一側的車門被打開。
恆4臉色淡定，示意他下車，「不是，少爺，我不是狗，是機器人。」
*
羅布仕被氣得一路都沒說話。恆4就是想玩他！虧他還擔心恆4心情不好。
結果恆4憋大招！說什麼是機器人不是狗，氣死他了！
還機器人呢！雖然個性是有點像，講話超級咬文嚼字，跟背書差不多，但最好有長得那麼精緻的機器人。
羅布仕走到櫃檯，這時並非唱歌的熱門時間，他很快要到一間KTV包廂。窩在包廂舒適沙發裡，吹著涼爽的冷氣，他感覺又能續命幾小時。
拿著菜單看了幾眼，羅布仕要打電話點菜時，發覺恆4還站在一邊，「你站在那裡幹嘛？笑我沒朋友嗎？」
「這是保鏢的職責。」恆4態度嚴謹，「另外，我不確定少爺目前有沒有朋友，依據方才我在便利商店找到少爺時的情景，少爺應該是有朋友的。」
羅布仕氣得牛肉麵都多點了一碗，「謝謝你說我有朋友啊！」
恆4緊盯著羅布仕，彷彿在分析，「……依人類社交語言來說，我該說不客氣，但少爺有想聽我說不客氣嗎？」他有些遲疑，「似乎並不是很想聽？」
羅布仕瞪他，「你給我坐下，閉嘴。」
恆4沒推辭，從善如流地坐下來。
外頭服務生送飲料進來，又飛快地離去了。
羅布仕不樂意了，「我叫你坐你就坐？」
「坐與站對我並無差別，若是少爺希望我站著，那我就站。」恆4看著羅布仕，帶著職業性的詢問，「少爺希望我站嗎？」
羅布仕狂灌下一大杯快樂水。
「少爺還是很熱嗎？」恆4溫聲問道：「很熱的時間也不要這麼快速喝冷飲。這樣猛灌冷飲有可能造成心律不整，請少爺三思。」
羅布仕瞋他，「你到底是保鏢還是保母？」能不能別管那麼多？
「您父親聘我來，既要我當保鏢，也要我當保母，不過我沒當過保母，不確定是否能勝任，再請少爺多指教。」恆4客氣地說道。
羅布仕簡直不能更傻眼，「保母？你？」
恆4推推眼鏡，「雖然我是男性機器人，不過保母這是行業，不限於男女，您不是嬰幼兒，我不必證照，自然也可以當。」
這人是怎麼樣回事？這麼沉迷於機器人人設？羅布仕伸手又想拿可樂，看到杯子空了，索性改拿麥克風，剛好他方才亂按了一首歌，直接可以引吭高歌，「啊啊給我一杯忘情水——」
本來只是發洩情緒，外加想唱首老歌逼瘋恆4，沒想到他一首歌都唱完了，恆4表情連變都沒變。
羅布仕又點了好幾首不同風格的歌，唱完後恆4依舊是一號表情，他忍不住開口說：「是不是往你臉上扔石頭，你的眉頭都可以皺也不皺？」
恆4終於說話了，「會皺的，因為我是仿生機器人，一切的設計都跟人類相同，人類會皺眉，我自然也會，不過在皺眉之前，我應該會先躲或是先接住那顆石頭，後者的可能性比較高，因為往我臉上扔石頭，我可以接住的機率高達98%。」
羅布仕扔了麥克風，「我唱飽了。」
他的歌唱人生已經結束於沉迷於機器人人設的保鏢中。
恆4點點頭，「那少爺是要用餐還是要回家？身為職業保母，我建議少爺用餐，胃裡只有碳水化合物並不健康，少爺可以考慮吃這碗紅燒牛肉麵，它裡頭有……」
「停！」羅布仕一句話成功讓恆4閉嘴，「既然牛肉麵那麼好。」他把牛肉麵移到恆4面前，「那你吃。」
羅布仕接著把比較遙遠，看起來就相對沒那麼健康的酥炸排骨飯移到自己面前，「我吃這個！」他看到恆4似乎想說話，立刻添了一句，「不要跟我說你是機器人不必吃飯！」這種人設讓他發瘋，「也不要跟我說什麼炸排骨飯不健康，炸排骨飯就是KTV的靈魂！」
這次總算把恆4噎的一句話也沒說，羅布仕痛快了，快樂地嗑他外表酥脆，裡頭軟嫩多汁的炸排骨。
只見恆4慢吞吞地吃著牛肉麵，像是連麵條都用數的，吃到一半停下來，「網路上民眾票選的KTV靈魂明明是牛肉麵，為什麼少爺您說是排骨飯？」
後來的話他就像在自言自語般，「為什麼人類愛把形而上的靈魂套在物質上？」
羅布仕白眼險些翻到天花板去，「不要說的好像你不是人類。」
恆4放下筷子，「我不是，我是機器人。」
羅布仕已經不想跟他爭辯了。他在書上看過自我認同紊亂，可能會以為自己不是人的例子，倒是沒想到會出現在眼前，「是機器人就機器人，機器人也是人好嗎！除非你是哆啦A夢，那我就接受你不是人，是貓！」
恆4在腦內設下的時間提醒已到，「少爺現在還剩二十九分鐘能唱歌，少爺還要唱嗎？」
「我要吃東西，吃完才唱。」羅布仕才不想遵守羅大強的時間規定。他慢騰騰地東吃一口，西吃一口，放著KTV的伴唱帶當背景音，就是偏偏不唱歌，還說：「你要是急著要我唱，不如你自己來唱？」
「我不會唱歌。」恆4自始至終都沒有接過麥克風。
看時間差不多了，羅布仕終於拿起麥克風。
恆4卻煞風景地說道：「少爺，該走了。」
羅布仕不管不顧地唱起歌，「就跟你說了放手，不要——」
歌都還沒唱完，他人已經整個被恆4像布袋一樣拎起來，視線整個旋轉；沒有被保鏢這樣對待過的羅布仕瞬間不知道該喊非禮啊，還是放我下來。
最後他決定大喊：「放我下來！」
恆4是放人下來了，但僅限於讓羅布仕結完帳，一結完帳立刻將輕鬆地壓制羅布仕，一把將人打橫抱起。
羅布仕怕掉下去，連忙摟住恆4脖子，發現自己都做了什麼，才恨得牙癢癢，「我要辭退你！」
恆4說道：「你不是我雇主，沒那麼簡單辭退我。」
被這麼一提醒，羅布仕氣得說不出話來。
恆4笑得極好看，「少爺，我們回家吧。」
*
羅布仕被放進後座，恆4跟著坐了進來，示意司機開車。
羅布仕忿忿，「陰險狡詐的小人！」
「不這麼做，少爺是不會跟我回去的。」恆4面無表情地說道。
羅布仕確實沒辦法反駁，畢竟他先前能氣走那麼多保鏢，就是仗著別人不敢對他動手動腳；沒想到恆4真的敢動他，此刻他真的想動手掐死身旁的恆4，但考慮到兩人的身形差異，只好忍下來，一個人在後座憋得氣嘟嘟，連頭髮都炸毛了幾根。
本來心裡就窩著火，羅布仕一回到家看到坐在客廳的羅大強，心情就更不美麗了。
羅大強臉色不怎麼好，「我花大錢給你送進學校去讀書，你就這樣給我到處匪類到現在才回來？」
唱歌吃飯也算匪類？羅布仕輕哼一聲，氣勢全然不弱，「還沒八點，挑什麼挑？你要不要想想灰姑娘都可以比我晚回家？」
「我跟你說這個，你跟我說灰姑娘？」羅大強想到羅布仕這幾天連續惹事生非，氣急敗壞地說道：「灰姑娘有跟你一樣跑去酒吧鬧事，弄到連警察都去？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你跟你那些豬朋狗友通通都被抓去關。」
羅布仕聽不下去，「是狐朋狗友，還有，我朋友不是壞人。」
羅大強怒氣沖沖，「反正你那堆朋友就是豬狗不如啦，在酒吧鬧事！」
「你憑什麼罵我朋友？」羅布仕冷笑，「鬧事？你那麼愛找人跟蹤我，那麼愛查，怎麼沒有查到是別人欺負女生，我看不過去出手，朋友也一起幫忙，警察才來的？」
「你管那麼多衝啥？你以為你多厲害？」羅大強照樣訓他，「到時候還不是要恁爸去警察局保你出來？」
「放心，不必你管。」羅布仕冷淡說道。
羅大強雙眸被快噴火了，「不必我管？要不是我，你有辦法讀書？」想到這裡他又來氣，「誰讓你昨天嗆副校長？我花大錢才把你送進這學校！你不要隨便便給我弄個退學！」
退學？退學又如何？羅布仕垂眸，他早就沒什麼能夠失去了，學位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嘴上扯出一個笑容，「你都捐大錢送我進學校，我不能嗆他？有種學校就不要收你的錢啊。」
羅大強不認同，「媽的，學校收我錢，是拿去建設校舍、買設備，又不是副校長拿去花掉，你有什麼資格對他不禮貌？」
羅布仕怒笑，「不禮貌還需要資格？我偏就要嗆他。」笑了笑，將自己真正的心聲說出來，「反正大不了我退學。」這種人生，本來就沒什麼意思。
羅大強狠狠瞪他，「什麼大不了你退學？我花大錢送你進學校，你就這樣隨意退學？」
羅布仕反唇相譏，「我退學又怎樣？我至少還高中畢業！你不是只有國中畢業？」他倒是希望他的人生在國中時候就結束了，再沒有後來的苦難。
「你再說！」羅大強怒目圓睜，「你知不知道你書不好好讀，讓我在外面頭都抬不起來！」
羅布仕唇露嘲諷的笑，「你在外面抬得起頭來要做什麼？你不是只要對女人抬得起頭就好了嗎！」
羅大強怒氣沖沖，「我是你爸耶，你說這什麼話？」
羅布仕怒極反笑，「媽跑了，兒子壞了，你這爸做得可真稱職！」對他來說，羅大強根本不是爸爸，而是害死他媽的仇人！
羅大強罵了一聲靠，抄起手邊展示臺上的花瓶往羅布仕一扔。
花瓶從空中飛過來，對準因為愣住而沒有反應的羅布仕，眼看就要砸上他。
自始至終都安安靜靜守在羅布仕身後的恆4縱身而出，擋在羅布仕面前，徒手接住了花瓶，他接得極穩，然而花瓶卻因為太過脆弱，還是碎裂了，在恆4手上割出一道血痕。
鮮紅色血液汨汨往外泌出，鋪天蓋地成為羅布仕眼裡唯一的顏色。
恍惚間，羅布仕看到了從她手腕上蔓延出來，無邊無際的血色。
那些血彷彿生成了一隻索命的手，扼上他的脖子。那瞬間，他連呼吸都被奪走，眸子倏地一縮，直覺地後退，轉身就想逃離現場。
羅大強緊張地吼道：「不要讓他走！」他看著自己的手，後悔自己方才扔出那花瓶，怕極了這孩子轉頭就去自殺。
到底什麼不好學，學個自殺？
恆4瞬間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誰，立刻堵住羅布仕要離開的步伐，羅布仕依舊陷在那充滿血淋淋顏色的過去中，不自覺地掙扎。
恆4點頭對羅布仕致意，「對不起，少爺。」語畢就以那隻未受傷的手將羅布仕一肩扛起，隨後望向羅大強，像是等待著他下一步的命令。
羅大強心慌意亂，語氣卻強硬，「把他給我丟到房裡。」
恆4點點頭，將羅布仕往房間的方向扛去。
原本陷落在回憶裡的羅布仕還以為刀子要往他割落，兀自掙扎不休，直到再次看到了恆4的傷口。
不一樣。他跟她不一樣。這是男人，不是女人。傷口的位置也不一樣。羅布仕在內心對自己默念了好幾次，才逐漸安靜下來。
羅大強喜上眉梢，「唉喲，這機器人真的跟真人沒什麼兩樣，他們還真的沒唬爛我，科技實在是太發達了，好，很好！」
羅布仕怔住，沒想到他爸在這種時候都滿口謊言，「羅大強你唬爛我？找個保鏢當機器人？你當我三歲小孩嗎？」
原本正在鼓掌的羅大強秒回：「機器人就是機器人，我騙你幹嘛？這機器人花掉我不少錢！」
羅布仕譏誚道：「有錢沒地方花你不會去做慈善嗎？看看能不能積點陰德。」
羅大強假裝沒聽到，跟一旁的管家說道：「那什麼恆的股票幫我多買幾張。」
羅布仕聽到他只在那裡錢錢錢的，心裡瞬間來氣，「有錢好棒棒？這麼有錢怎麼會留不住我媽？現在還想留住我，哈哈。弄什麼機器人？留得了現在，留不了以後。」
「逆子！」羅大強大搖大擺往恆4所在的方向衝，氣得就要伸手打羅布仕，「我先打死你再說！」
恆4沒回頭，卻伸手阻擋了羅大強對羅布仕的攻擊。
羅布仕一怔，凝視著恆4。
恆4卻像沒有看見羅布仕眼神一般，只是轉頭看向羅大強，露出專業的微笑，伸手推了推眼鏡，「接下來交給我即可，不勞老爺動手費心。」
說完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扛著羅布仕往臥房走。
羅大強恍若雷擊地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
羅布仕被扛進房間後又開始掙扎，這次的掙扎卻跟方才不一樣，雖然還是手打腳踢，但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恆4那隻受傷的手。
眼看床就在旁邊，他心下害怕恆4真的會遵從羅大強的命令將他「丟下」，下意識閉上了眼，卻沒想到恆4蹲了下來，將他安放在床沿，讓他坐好。
羅布仕震驚於恆4的力氣之大。再怎麼說，自己都是個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成年男人，說扛就扛，扛著就走一大段路，確實不容易，更別說手受傷了都還有辦法這麼扛。
對了，他手受傷了。
恆4看著難得安靜的羅布仕，指向對方褲管上的血漬，「抱歉，我弄髒少爺了，幫少爺脫下來？」
羅布仕順著對方的手指才發現恆4的血漬沾到自己身上，他當然不可能讓恆4幫他脫褲子，雙腳躲開恆4的手，「等等我洗澡再丟去洗就好。」他看到血還是全身都不舒服，便把視線放在恆4的臉上，「倒是你，保鏢就保鏢，裝什麼機器人？」還裝到連他爸都信了！
恆4正經回道：「沒裝，真的是機器人。」
羅布仕這下真的動搖了，他微微詫異地看著恆4，「機器人？」他學著市面上所看的機器人的動作，「是這種機器人？」
「不是的。」恆4搖頭，「我是百分百擬人仿生機器人，現在AI人工智能已經很先進，所以我不是……」他學著方才羅布仕的動作，「這種機器人。」
羅布仕這下信得更多了，「我爸他從哪裡把你弄過來？」
恆4溫聲解釋：「剛提過，恆極智能科技。恆人系列有九款，我是4號，羅大強先生向恆極公司聘雇我，我們還在LEVEL 3的試驗階段。」
羅布仕是信了，但還是覺得荒謬得很，他指著恆4的手，納悶道：「不是，你跟我說，機器人怎麼會流血？」這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說完，他也沒等恆4的回答，在床邊開始翻翻找找，用最快的速度抽了一條深色領帶出來。
恆4不曉得羅布仕在做什麼，但不妨礙他回答問題：「擬人態就是仿照人類一切運作機能，包括血管、血液。」
羅布仕握著領帶，嘴上還在吐槽：「還擬人咧，搞這種噱頭幹嘛？」
他沒有等恆4的回答，擅自抓過恆4受傷的那隻手，眼神飄忽著，連看都不敢看傷處，飛快地將領帶胡亂地纏在恆4的手上，動作跟溫柔相差千里之遠。
恆4不僅能明顯感受到羅布仕整個人的僵硬，也能察覺到他動作裡細微的顫抖，他微微偏著頭，輕輕拍了拍羅布仕肩膀，「少爺不必擔心，這傷口應該是10cc的流血量，不需要包紮。」
他是不是透露出太多的關心被發現了？不可以。只要他一旦對誰真心關懷，誰就會離開。羅布仕眼神流露出不自然的嫌棄，甩開恆4的手，「誰擔心了，我是怕我要是把你弄壞，我爸賠錢又要怪到我頭上！」
恆4望著被甩開的手，略略地皺起眉頭。不舒服，也不喜歡這種感覺。他這麼分析著自己的情緒，卻沒有表現更多出來，只是在原地守護著羅布仕。
就在此時，羅大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4號、4號！」
恆4探看著羅布仕，像是要用目光確認對方目前生理狀態一切良好。
羅布仕有些不自在，差點想要開口說看什麼看，最後又忍了下來。對待傷患，雖然是受傷的機器人，但他還是別太凶比較好。
恆4確認夠了，便開口說道：「請少爺在房裡好好待著。」說完便起身轉頭離開房間，帶上房門。
他一走，羅布仕的臉立刻垮下來。看吧，才這麼短的時間，人就走了，「去去去，反正他是你老闆。」隨手撈起了一把飛鏢，往門後的鏢靶，一枝枝地射了過去。
*
羅家客廳裡，方才那花瓶已經被傭人清走了，羅大強正大刺刺地坐在昂貴的沙發上。
恆4走到自家雇主前面站定，「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羅大強動手想喬動著恆4，仔細看看他花大錢請回來的機器人，沒料到恆4不動如山，他只好站起來走動，審視著自己訂回來的產品。
看起來確實是不錯，至少能把人準時帶回來，還能輕輕鬆鬆把人扛起來，也不會隨隨便便提辭呈。
羅大強心裡有幾分滿意，但還是放不下，眼神盯著恆4看，「之前我請的人幾乎全部被他氣走了，這次換個機器人……我想至少你氣不走趕不跑，對吧？」
恆4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羅大強霸氣說道：「我可是另外花了一筆錢插隊才請到你的，要讓我物超所值，現在還是你的試用期，要是不滿意我可是會去抗議嘿！」
恆4唇邊依舊掛著他招牌專業笑容，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
話說到這裡，羅大強終於要宣布工作內容了，「你的工作很簡單，第一點，晚上十點前讓他回家；第二點，讓他每天讀書兩小時，畢竟腦袋空空人也空空，以後幹不了大事；第三點，出門跟好他，隨時匯報，如果他在外面惹事生非，這筆帳就算你頭上。」
恆4微微挑眉，沒有接話。
羅大強不滿意他回應的態度，「怎樣？我管教自己小孩，你有問題？」
恆4禮貌地回道：「我無意冒犯，但您兒子應該年滿十八歲了。」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白，十八歲已經是成年人，而不是小孩了。
羅大強自然聽懂恆4要表示的，但他老神在在，雙手一攤，還撂了句英文，「SO？」
恆4回答道：「據我所知，無論是法律或社會認知，您兒子應該都有自由意志行使的權利。」
羅大強笑了起來，走到恆4面前，伸手輕點了點恆4的胸膛，「你，一個機器人，跟我講什麼道理？你只要做好我的要求就好。」
他態度是毫不掩飾的頤指氣使，話一說完，看也沒看恆4，轉頭就走。
恆4面色淡淡地目送羅大強離開，目光接觸到已經被清理得極為乾淨的地板，又看了看自己被包紮得亂七八糟的手，想到那個微微顫抖著幫他包紮的人，最末將眼神投向樓上那人房間所在的方向。
房間門慌慌張張被關上的細微聲傳進耳裡，恆4英挺的俊眉挑了起來。
*
聽完樓下的動靜，羅布仕飛快地把門關上，不僅如此，還順手把門鎖了。
原來恆4真的是機器人啊，實在是太像了；真不知道機器人的耳朵和眼睛是不是有特別好，會不會知道他剛才在偷聽。
羅布仕邊想邊抄起一枝又一枝的飛鏢，繼續往靶心射。
沒想到才射沒四、五枝，門就被敲響了。
是恆4？羅布仕心裡猜測著，卻不應聲，只是拿著飛鏢繼續射。
敲門聲卻沒有停下來。
羅布仕有些不耐煩似的喊道：「沒空，不要打擾我。」
方才敲門聲停了。
羅布仕鬆了一口氣，卻有另一種不高興的情緒湧上。
就這樣放棄了嗎？恆4。也是，像他這樣的人，是能留住誰？
他隨手又射了好幾枝飛鏢出去，沉浸在難言的思緒裡，沒注意到門口傳來的聲響。
不過射幾枝飛鏢的時間，門已被打開——恆4竟然是將門把整個卸了下來，人走了進來後，還貼心地將門關上，隨後將門把有模有樣地掛了回去；人則直挺挺地站在門後，對上羅布仕的眼睛，似乎像是在說：沒空？
羅布仕被那眼神惹怒了，氣他破門而入的行為，也氣他那像是帶有挑釁的眼神，隨手扔出一枝飛鏢朝著恆4射過去。
飛鏢在空中畫出大半的弧線，就在恆4眼前時，被恆4漂亮而精準地攔截下來，恆4沒有收下那枝飛鏢，反手一拋，那枝飛鏢再度飛了出去，飛過羅布仕的身旁，直接釘在青年身後的牆上。
羅布仕錯愕地回頭看著那枝飛鏢。他能感覺到恆4方才並沒有要射他的意圖，否則恆4的準頭，那枝飛鏢絕對會射中他，而且他很難閃避開來。
恆4單手扶著眼鏡，優雅地往羅布仕邁進，「少爺，飛鏢不長眼，方才您朝著我射那枝飛鏢，如果我是普通人類，能接下的機率會降低至17%，受傷的機率則高達94%。」
羅布仕心裡警鈴大作，一種被壓制的感覺從心裡升起——恆4靠他靠得太近了！
恆4講的那些數字對他來說變成嗡嗡嗡記也記不得的聲響，他下意識害怕恆4要對他做什麼，連吐槽都忘了，卻沒想到恆4只是貼近他、繞過他，將釘在牆上的飛鏢拔了起來，退開一步。
羅布仕像是重新找回呼吸一樣，挺身將恆4手上的飛鏢搶了過來，「承蒙羅大強看得起，重金禮聘這麼高級的機器人來管我。」
沒等到恆4回話，他又更貼近恆4，像審視自己所有物一般地看著恆4，「做得真好，反正羅大強錢都花了，我不用白不用，你又是機器人，代表我對你怎樣……應該都可以？」
他挑釁地用拿著飛鏢的手，帶著那枝飛鏢拍了拍恆4的臉頰。
恆4表情變都未變，依舊維持著專業的禮貌微笑。
見這樣都沒辦法把恆4弄出一些情緒來，羅布仕索性丟了飛鏢，用手碰了碰恆4的臉。
恆4表情依舊有禮，只是開口說道：「恕我更正，我的雇主是羅大強先生，若你們的意見相左，我將依他的要求為優先執行原則。」
「喔喔喔。」羅布仕根本沒有在聽恆4說什麼，隨口亂應。他本來就是個重度外貌協會成員，恆4實在是太好看，摸起來手感又好，他這一摸摸出了興趣來，忍不住就從臉頰一路往下滑到突起的喉結，順到手臂的二頭肌，又轉到了結實精壯的胸膛。
恆4面無表情地看著羅布仕作亂，彷彿那些觸碰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
羅布仕摸上癮，不忘撩機器人一把，「你身材真好耶，出廠就這設定？該有的都有？」
他邊說，手還從胸口往小腹滑，即將要往下腹探去時，終於被恆4伸手擋住。
羅布仕眉頭一挑，倒真的把紈褲子弟演得淋漓盡致，「呦？不能摸嗎？」
恆4推了一下眼鏡，鏡片後的眼神犀利至極，「不是雇主就能為所欲為。」
聽他這麼說，羅布仕還是一臉輕鬆，「呀啊，我是很有良心的雇主。」他略去了根本不是自己出錢一事，像個浪蕩金主一樣調戲機器人，「來，說說，哪裡不給碰？」
他刻意這麼問，視線對著對方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重要部位，以為自己聽到的會是那裡，恆4卻用手指半強制地抬起他的下巴，他很清楚地聽到恆4嚴肅的語聲。
「眼鏡，不要隨便碰我的眼鏡，尤其，不要試圖摘掉我的眼鏡。」
羅布仕看不慣他這麼正經八百的模樣，輕佻道：「怎麼？你也有近視或散光，摘掉眼鏡會看不清楚嗎？這擬人設定也擬得太好笑了，不需要擬缺點吧！」
恆4沒回應，逕自走到書桌旁，拉開椅子，彷彿在等待某個人坐上來，「相信你剛才已經聽到我被賦予的任務，少爺，讓我們開始執行第二點項目。」
羅布仕笑睨他一眼，「什麼我們？要讀書你自己讀，我又不是小學生。」
語畢他還不怕出醜似的打了很大的呵欠，倒回床上，還將涼被把自己全身都蓋得緊緊的，連頭都埋了進去，只留下一些髮絲在外面，一副本少爺現在就是要睡覺，你能奈何我的樣子。
恆4見狀，單膝跨步至床上，「少爺，失禮了。」
下一秒，恆4掀翻羅布仕身上的被子，單手將羅布仕拎起來，配上那顆毛絨絨的腦袋，好似在抓一隻還未被訓練過的幼犬。
羅布仕氣得嚷嚷，「哎，你煩不煩啊？都跟你說了我要睡覺。」他在半空中手腳並用地掙扎著，「你給我放手！」
他的拳打腳踢不是毫無用處，恆4微微鬆了手，羅布仕趁機站到地上，先對恆4揮了一拳，被恆4輕鬆擋掉，又對恆4踢了一腳，恆4再度簡單躲過。
羅布仕一招招出擊，皆被恆4隨意就化解，前者心裡憋著氣，想來招大的，手不小心擦到恆4的臉龐，撞下了恆4的眼鏡。
羅布仕一怔，錯愕地看著恆4。
恆4閉上了眼，再度打開眼睛時，表情與方才截然不同，那專業禮貌的笑容已不復見，他仍然帶著笑意，此刻卻是說不出的陰冷邪魅，與先前判若兩人。
羅布仕原來心裡有著歉意，看到恆4瞬間變臉，反而覺得演的是哪齣，瞬間歉意消失殆盡，不知死活地說道：「唉喲，你現在演的是川劇變臉，還是不可能的任務？不小心弄掉你的眼鏡，會怎麼樣嗎？」
恆4注視著羅布仕，喉間發出一聲輕笑，莫名讓人悚然，他看著手上那條領帶，又伸手拿過一旁另一條乾淨的領帶，手指慢條斯理地滑過領帶，像是對待心愛的武器般，最末拿了起來，領帶竟在他手中甩出鞭子般的聲響。
羅布仕清晰地感覺到強大壓力向他襲來，恐懼因而滋生，他害怕地退了一步，「欸欸欸，我們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把領帶拿得跟鞭子一樣，嚇死人了，「不過就是不小心撞掉你的眼鏡而已……」
恆4再度輕笑，笑容宛如鬼魅，「我告訴過你，don't do it！」
羅布仕繼續往後退，害怕過了頭，反而不服氣地回嘴，「你想做什麼？我才要說，don't do it！」
羅布仕一路後退，已抵到書桌，退無可退，雙眸慌張地對上恆4那明明含著笑意卻邪魅至極的眸子，「你想幹嘛？」
恆4低笑，「我想幹嘛？」他將羅布仕翻了個身，單手就壓制住對方一雙手腕。羅布仕害怕得忘記要掙扎，數秒後才想到要反抗，恆4的手指卻插進那微捲的髮絲，輕而易舉地將人撇過臉，以屈辱的姿勢壓在桌上。
恆4靠近羅布仕耳畔，輕柔低喃，「我的資料庫告訴我，不夠乖的物種都是可以被調教的，無論是小貓、小狗、小獅子。」
他唇邊掛著淺笑，放開羅布仕的頭，轉而拿著領帶，瞬間將那雙手綑得結結實實，「就連我的小、少、爺也不例外，不懂規矩？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調、教。」
他長腿一勾，一旁的椅子就被他帶了過來，手臂一撈，將羅布仕壓在椅子上。
羅布仕沒想到恆4反差能這麼大，接連被嚇得既驚又羞，大腦一片空白，連掙扎都沒有。
恆4凝視著此時因為嚇壞而乖巧的青年，唇邊泛笑，「告訴你別做，怎麼不聽話？是不是說，眼鏡不要摘？」
恆4明明是笑著的，羅布仕卻感覺對方優雅地像隻正要啃食獵物的豹子，他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終於想到該逃，「好啦，幹嘛這麼凶？不小心又不是故意的，欸，放開我——」
為了逃脫，他拿腳踢恆4，當然是不可能踢得到，反而讓恆4將椅子轉了半圈，把他塞進書桌前。羅布仕被卡在書桌裡，內心又是一驚，見恆4不吃硬的，連忙示弱求和，「啊不是要我念書，先幫我鬆開，我念！我念！」
恆4不吃他這一套，將他整個人用臂膀扣在椅背上，「今天，我來代勞就好，少爺活動力這麼強，休息一下也不錯。」
羅布仕感覺自己再說話，就會被扭斷脖子，他閉著嘴，一字不吭。
恆4喉間一滾，又是一聲輕笑，他單手抽出羅布仕的書本，幫人翻到正確的頁數，挑高一邊的眉毛，透著光的眸子凝視著羅布仕。
羅布仕羞得撇開頭，不想看他。
恆4可不管他這少爺脾氣，薄唇附到羅布仕耳畔，以氣音說道：「我這就一字一句念給你聽。」
羅布仕不相信有人真的敢這樣對自己，用力地瞪恆4，對方明明看到了，卻視若無睹，挑眉冷笑；他真的拿恆4沒辦法，只能假裝鎮定，卻連動都不敢動。
恆4念了好幾頁書，終於稍微離開羅布仕一些，後者見狀立刻想逃走，恆4卻沒給他這個機會，從後頭將人環住，灼熱的氣息噴在羅布仕身上。
「你可以乖乖聽話，或是……」
羅布仕簡直沒辦法相信有人能這麼無懈可擊，根本是全身到處都長了眼睛，「我聽、我聽總可以了吧。」他張著大眼，央求似的看著恆4，「但，商量一下，你先把眼鏡戴起來好嗎？」
恆4笑了一聲，動也沒動。
羅布仕見他未動，心裡更緊張。再不戴眼鏡他真的被嚇傻了啊！連忙雙手合十，「拜託了，求求你。」
恆4唇邊掛著笑，走到方才眼鏡被打落的地方，拿起自己的眼鏡，伸手將眼鏡戴上，印著記號的長指顯得禁慾又色氣。
恆4雖然已戴上眼鏡才靠近羅布仕，小少爺卻餘悸猶存，又抖了一下。
同樣是笑，在戴上眼鏡後的笑，變得溫柔而無侵略性，恆4開口問道：「少爺沒受傷吧。」沒等羅布仕回答，他便主動地拆掉那條綁著人手腕的領帶。
羅布仕整個人傻住，一句話也沒說。這人戴不戴眼鏡根本是兩個人吧！戴眼鏡時，怎麼會這麼柔軟呢？
恆4拆掉領帶後，還仔細地檢查過羅布仕的手，確認真的沒受傷後才放開那雙手，推了推眼鏡，對羅布仕頷首，「少爺，下次不要摘掉我眼鏡。」
羅布仕心想不用你講，我也不敢摘了。嚇死人了。他點了點頭，認真地讀書。
恆4看著乖巧讀書的少爺，露出微笑。
恆4設定更新：「重新適應，服侍少爺的新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