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荒山野嶺遇鬼
月色迷昏,暗鴉淒鳴,荒郊野嶺,一列三人踟躕在古道上。
走前方的那人身形纖瘦,青色長袍配草鞋,側揹著鼓囊囊的大包,斜揹鐵筋鋼架油紙傘,臉上戴著詭異面具,手執一根裹著皮毛的木棒,頂懸引靈鈴,一看就知道是趕屍法器。
中間的那個,沒有面具,卻安了頂寬邊斗笠,遮住大半面容,青衣草鞋,走路的姿態僵直,踏步擺手也僵硬,就好像身上披的不是青衣,而是沉重的盔甲。
至於最後頭的人,打扮跟領頭的差不多,同樣抓了根棒子。
三人之間沒什麼交談,偶爾中間那人行動遲緩,領頭的便搖搖引靈鈴,中間那人就會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再度充滿力氣前行。
趕屍匠在趕屍,而趕屍,是讓死者自行走回故里安葬的催屍法術。
此刻若是有人看到這樣詭異的隊伍,一定會趕緊避了開去,一來怕沾晦氣,二來避免驚屍。
三人在月色下行進,卻突然有厲嚎劃破長空,驚飛一堆夜鳥。
領頭的屍匠停下腳步。
「三師兄,是不是碰上野狗群了?」走最後頭的那人問,他聲音稚嫩清脆,是少年音。
趕屍匠最怕趕屍時遇上貓或狗,貓叫會驚屍,狗會咬喜神,而野狗群大多是群體行動,擅長群攻,遇上了簡直惡夢。
被稱為三師兄的人細聽了一會,這條路他已經走過七、八遍,記得前頭有一個小村莊,村外有座墳地。
「聽來像是狂獒。」聲音溫潤滑膩,聽在耳裡有無法形容的舒服,恰與他臉上凶惡的面具成反比。
鄉下人普遍窮困,有些人家連副薄板棺材都買不起,死者時常被草蓆包一包埋下了,野狗尋味刨屍這種事簡直屢見不鮮。
「狂獒!」少年顯然有些惴惴,他頭一次跟著行腳趕屍,沒想到就遇上了傳說中的墓地啃屍狗。
這份不安影響到中間那位仁兄,他開始搖晃,甚至轉著圈圈,斗笠雖然遮住了他的臉色,但根據肢體動作,也可以看出他繼續趕路的意願很低。
「小師弟,穩著,不過區區一隻狗。」三師兄低聲喝斥少年,「屍匠要是心有懼意,又怎麼驅趕喜神?」
小師弟聽著那一聲聲類似狼嚎的狗吹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三師兄又提醒,「出門前大師兄跟你交代過什麼?」
小師弟打了個機靈,「不不不、三師兄,別讓大師兄把我賣掉,我會好好替大師兄掙錢的!」
沒錯,犬獒有啥好怕的?天底下最可怕的那個東西,叫做大師兄!
三師兄忽悠好了小師弟,還有位客人要安撫呢。
拍拍斗笠兄的肩,他說:「大兄弟,為了回歸故鄉見親人,你跋山涉水,草鞋都走破了三雙,這是多麼大的毅力、堅忍、與恆心。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再一步就到達目的地,你真的要在此處停下?想想你那白頭的爹娘,想想你的妻子,孩兒。」
大兄弟好像真的有所感觸,停止了轉圈圈,但還是抑制不住想搖擺。
三師兄語重心長,「……扛八爹,相信我、很快你就能安息在親人的懷抱中。所以,區區一隻狗算什麼?我的打狗棒永遠與你同在。」
大兄弟都不搖擺了,甚至不聽指揮就想要往前走,要是誰能透過斗笠看到他那混濁的眼珠子,一定能發現裡頭充滿希望的光!
小師弟眼底同樣閃著崇拜,三師兄真是太厲害了,妥妥的心靈導師。
別問小師弟一個古代人為什麼會知道啥叫做心靈導師,都怪三師兄,他三不五時總是會說出一些奇怪的詞語。
「快走吧,前頭有間趕屍客棧,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三師兄也不忘安慰小師弟,兩人走了一天的路,累了,就想吃點熱食、喝點熱水、洗個澡。
咦、為什麼說是兩個人?因為斗笠兄弟不是人,是屍。
而被趕屍匠護送回鄉得的死者,稱為喜神。
習俗上,請趕屍匠趕屍必須說成是請師傅走腳;死者也不能說是死人,而是改用諧音喜神來代替,這樣趕屍回到喪家,一開門師傅大喊「喜神回家」,聽起來便是好兆頭。
兩人一屍繼續前行。
小師弟又忍不住嘟嘟囔囔,「三師兄,扛八爹什麼意思啊?好奇怪……」
「喔、是海外傳來的土語,意思就是加油。」
「嗄、加油?為什麼要加油?加豆油還是豬油?」
「……」面具後三師兄悄悄翻了個白眼,「我說錯了,扛八爹是鼓勵人奮發前進的意思,跟豆油豬油無關。」
但是、呃、大概跟石油有關吧……
說起來三師兄為什麼會說出扛八爹這句日語,甚至知道石油呢?
眾位看倌,三師兄是穿越來的。
他出生在廿一世紀、大學理工男、還沒跟系花表白,熬夜飆遊戲後猝死,榮幸成為穿越大部隊隊員之一,穿到了更為古老的、資源貧乏的年代。
在這具身體裡醒來時,發現人正處在一片亂葬崗中,很快靈魂跟原身記憶融合,才知道原身是趕屍門派的見習生,為了成為正式弟子,正在接受考驗。
原身必須獨自在亂葬崗中待一晚,證明膽子夠大,才能夠成為趕屍匠。
很顯然地,原身膽子不夠大,被墓地的鬼火給嚇死,然後身體就被廿一世紀來的理工男給占據了。
原身的靈魂上哪兒去了,是不是同樣穿越到另一個世界裡,穿越大神沒告訴他,而一個廿一世紀的大學生,就這麼成為趕屍匠,每每想起他也是滿佩服自己的。
而今晚,不過是他趕屍生涯的其中一筆生意。
趕屍匠的眼神都是練過的,能在夜晚視物,遠遠就見著了小村莊,大半村民都已經入睡,他們帶著喜神靜悄悄經過,也不至於驚擾村民。
在此之前,勢必要先經過墳地。
老樹深黑色的剪影如同鬼物的爪牙,上頭梟鳥嗚啼;在一座剛修的大墳前,巨大怪異的狂獒大半個身子都鑽在被刨開的墳頭裡,吭哧吭哧的扯著東西要出來。
三師兄停下腳步,他能感覺到身後的喜神又要發神經了。
這墳頭修得不錯,棺木用得好料,若是普通的野狗,很難破棺吃肉,但狂獒爪硬如剛,額骨硬實,很輕易就能撞破棺材木板,拖出裡頭的屍體來吃。
要經過墳頭,定會惹起狂獒的注意,而狂獒,也把喜神列為食材之一。
趕屍匠若是沒有兩把刷子,遇上狂獒能跑就跑,當然、帶著喜神一起跑,要知道喜神若是被狂獒啃掉一塊肉,事情傳出去,讓人知道商品售後沒有保障,以後誰還來找你趕屍?
三師兄沒有兩把刷子,但他有棒子──對、就是手上綁著引靈鈴的這一根,叫鎮魂棒,但、好吧,三師兄總把它叫成打狗棒。
「小師弟,看好大兄弟,大兄弟是我們的顧客、也是衣食父母。顧客有兩種需求,物質上跟心靈上的,大兄弟雖然已經不需要物質了,但身死魂不滅,你得在心靈上滿足他,用熱情、誠懇、親切去安撫那一顆被驚嚇的心靈……」
「可、可是、墓地陰氣濃厚,咱們死了的大兄弟很容易被陰氣影響啊……」小師弟有點想哭,「我都還沒出師呢,怕管不住大兄弟。」
「小師弟,遇到這種情形,你只有一種辦法。」
「啥?」
「用愛,因為愛征服一切。」把說話的重音特別安在「愛」字上,三師兄都覺得自己偉岸起來。
小師弟:……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矇我。
突然小師弟抖抖指著墳頭,「三、三師兄,狂獒出來了!」
月光將墳頭上的狂獒照映的清清楚楚,有小牛犢般的身軀,眼珠子發出綠光,張大的嘴裡滴著口涎,牙齒上掛著肉屑,細狗尾以一種抽搐似的頻率晃動著,因長期嗜吃死物而滿是疥癬膿瘡的皮膚散發濃烈的惡臭,讓人聯想起黃泉邊徘徊的餓鬼。
「莫慌,沉著應對。」三師兄發覺到小師弟的害怕、喜神的不安,因此低聲安撫。
在啃完棺材裡爬滿蛆蟲的腐屍後,狂獒半飢半飽,打算朝附近另一個餐〈棺〉盒〈材〉進攻;那棺材用的木料也薄,也不知是遭到鼠輩還是蛀蟲的破壞,上半層早就破了個大洞,狂獒照舊伸頭進入,要把裡頭屍首給拖出來,拖到一半,突然鼻子動了動──
裡頭的食物味道不對!
吃了只怕狗命休矣!
嗷、要相信獸性的直覺!
狂獒決定放棄。
然後它聞到另一個小鮮肉的味道。
大兄弟‧小鮮肉‧喜神:……
剛死的喜神在狂獒眼中,就是個小鮮肉,正準備一撲而上,突然又遲疑了下來。
嗷嗚,保護小鮮肉的兩個活人長得可真奇怪,很像是遊蕩的鬼,卻比那些鬼還兇惡可怕,分分鐘能拍死狗的節奏……
不自信的又動了動鼻頭,狂獒內心有了動搖,聞著是活人,但那種惡鬼才有的威壓又是怎麼來的?
狂獒遲疑了。
狂獒不知道,三師兄臉上的白楊木面具可是有名堂的,趕屍匠戴上了猙獰的面具,就有了劾魅鎮怪的能力。
愈是醜陋凶惡的長相愈能震懾鬼魂,壓剋喜神,狂獒這種異形犬平日吃多了屍體,又常在墓地徘徊,體內陰氣重,如今直面遇上有驅鬼效力的面具,也難怪起了忌憚。
狂獒掂量了下,小鮮肉雖然有兩活人護衛著,但活人身嬌體軟,盡力一搏也不是沒有勝算……
狂獒從墳頭一躍而下,打算先咬死領頭的那個人。
鈴聲響處,打狗棒筆直朝向狗頭,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孽畜,回去嚼你棺材板裡的肉!」
三師兄打狗棒執得極巧,不管狂獒如何動作,棒尖永遠朝著狗嘴,一旦狂獒張嘴撲來,棒子就能直穿狗嘴,一擊必殺。
狂獒狺狺低吼,盯著棒尖無法動作,它被制約了,可鮮肉在前,讓它捨肉離開,簡直要命。
狗頭伏得更低,看似暫時被牽制,但獸物畢竟狡猾,尤其是以凶惡聞名的狂獒,哪能沒什麼絕招呢?只見他危顫顫挺起身子,偽裝出病弱的姿態,晃了晃,四肢僵硬,要倒不倒。
三師兄無法判定狂獒的狀態,走腳數年,碰上這種狗的次數並不多,臨敵經驗不太夠,面對狂獒的靠近,他皺眉往後退一步,保持安全距離,但執著打狗棒的手一點也不敢放鬆。
一顛一顛邁著步子,狂獒再度靠近,尾巴這時已經下垂,昭示它的膽怯,三師兄總覺得不對,虛晃了晃打狗棒,引靈鈴叮噹響。
「離開!」他低叱。
狂獒頭顱壓得更低,好像真怕了,倒退兩步轉身,三師兄跟小師弟同時間吁了一口氣。
說時遲那時快,狂獒四腿彈起,半空中吐出一大坨黃綠色的穢物,直朝三師兄而去!
三師兄下意識的反應是有的,往旁一讓,袍袖翻飛,躲過大部分的穢吐物,僅有少點賤沾上衣袖,滋滋聲響,白煙繚繞,那衣袖沾染上的部分居然被腐蝕。
狂獒見三師兄躲開了它的攻擊,眼中恨意增生,閃電飛撲,爪牙厲勾,突然一片紅霧漫天罩來!
臉面一陣難忍的灼痛,狂獒嗷嗷打滾哀鳴,長滿膿泡的舌頭吐得老長,眼淚鼻涕齊流。
躲在後頭的小師弟這才走上前,一面欣賞中招的狂獒狼狽樣,一面又不解地問:「三師兄,為什麼不用焚陰粉、而是賞它斷魂散?」
焚陰粉的主體是摻了赤燐粉的火煬木屑,平時封在罐子裡,遇上空氣就能產生高溫烈火,血肉之軀碰上絕無倖存;至於斷魂散,名字聽著可怕,其實就是斷魂鬼椒粉,碰上的生物無一不是辣鼻子辣眼睛辣舌頭,只能失去戰力,眼淚嘩嘩嘩直流,狀態能持續整整一天一夜,完全無藥可緩解。
換言之,就是一個簡單便宜又功效驚人的植物炸彈。
「斷魂散便宜。」三師兄想也不想就回答。
其實更深層的原因是:他可是個愛狗愛貓的好青年,狂獒長得醜,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阿彌陀佛。
「噢!」小師弟心領神會,沒辦法,猗儺派太窮了,物件得省著點用。
狂獒嗚嗚哭著踉蹌逃走,在它後來的狗生裡,只要遇見戴面具的趕屍匠,那是有多遠跑多遠,這心理傷害跟了它一輩子。
解決了狂獒,三師兄就要給喜神重設起行咒,背後突然起了大片雞皮疙瘩,轉頭望向墳場,陰風吹過,除了野草搖曳,其他什麼也沒有。
「三師兄,怎麼了?」小師弟問。
「……沒什麼。」好像被誰窺視了一樣,他定了定神,說:「我把狂獒拖出來的棺材弄回墓裡,免得再招其他野狗。」
三師兄這人,其實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娃兒。
到了才被狂獒大啖一頓的墳頭邊,隨手撿了根樹枝,把被啃得乾乾淨淨的人骨給推回棺材,至於已經被破壞的不像樣的墳,只能讓村子裡的人過來重新修葺了。
不知怎的,他又毛骨悚然了一下,被窺視的感覺又來了,他猛回身,「誰?」
沒人。
既然不是人,那就是鬼了。
如果碰上這種情況的是普通人,只怕嚇都嚇壞了,不過三師兄是趕屍匠,御屍鎮鬼的法術多得很。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三師兄看不到鬼,卻也不妨礙他侃侃而談,「人間雖美,卻已經沒有鬼兄你的歸處,聽兄弟一句勸,既然沒被陰曹地府收去,你可以試著穿越到其它位面,收小弟、納美女、修仙斬魔,創一番英雄事業。」
鬼兄:……位面是什麼東西?
趕屍匠對陰氣的敏感度很高,隱約感覺到鬼的方向,發現有副薄板棺材破土而出,半截屍體都被狂獒給拖了出來。
這死者似乎新死不久,衣衫破爛,乾焦的身體蜷曲,雙手抱著肚腹,面色扭曲,像是死前遭遇了極大痛苦。
「唉呀,鬼兄你的死因該不會是拉肚子拉到脫肛吧?」三師兄狐疑。
鬼兄:……
三師兄猜測,窺視他的鬼兄可能想要入土為安,所以發出強烈怨念;也罷,他再次幫著把屍體給塞回棺材裡。
同樣拿著樹枝推啊推,就在這時屍體動了一下。
三師兄兔子一樣退跳三步,詐屍?
「鬼、鬼兄,你還有變成殭屍的潛質?不帶這麼玩兒的啊……」
鬼兄:……
屍體會動的原因有很多種,要考慮現象背後的諸多成因,於是三師兄又緩慢靠近,有一下沒一下的撩動打狗棒上的引靈鈴。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飄在屍身旁邊的鬼兄頭痛了。
死後被困在自己的屍骨旁已有數日,動不得,跑不得,意識消融,他忘了自己是誰,來自何處。
可如果人死如燈滅,他又為何留在自己屍體旁,像被禁錮住的野獸?
他還記得,自己肚子裡有個很不好的東西,是他致命的主因。
不久前,惡犬想啃咬自己的身體,他沒在乎,這屍體就算不進獸肚,最終也將化為一抔黃土,但他肚子裡那個東西一直蠢蠢欲動,他覺得,若是那東西見了天日,自己就白死了……
幸好狂獒跑走了。
可現在又有個大活人靠近,他怕再生變數。
鬼心念一動,躦到自己肚子裡看了一下,果然那個他以自己生命作陪葬的某物竟然獲得生機,正欲破繭而出。
他絕不能讓它鑽出肚子。
永遠不能!
若三師兄能見鬼,這時一定會看見鬼兄的眼睛都紅了,鬼的情緒影響鬼的陰氣含量,黑色怨力進入鬼體裡,鬼形愈來愈大、愈來愈長。
三師兄發現四周陰氣漸盛,隱隱還夾帶了點凶煞,不免心下暗驚,這是厲鬼將臨的前兆。
原本就懷疑腳邊屍體要變殭屍,這下更確認了七八分。
暗中吞了吞口水,說話的口氣卻還是循循善誘,「鬼兄,給你做個思想教育蛤,雖說這時代的人都講究入土為安,但終究比不上火葬來的乾淨又環保,也不怕蟲啊黃鼠狼啊來咬;你又是可能變成殭屍的高危險群,要不我做主,燒了你?」
鬼兄:……雖然聽不太懂,但意外覺得這個提議非常……不好。
三師兄打了個響指,「那就愉快的說定了。」
鬼兄:等等,誰跟你愉快的說定了?!
焚陰粉終於有了用武之地,轟一聲,屍首連同棺材被烈焰焚燒,高熱讓鬼不自禁飄遠了些,這不是錯覺,小趕屍匠弄出的火焰不是凡火,瞧、附近陰氣都稀薄了些。
肚子裡那隻肥蛆毫無抵抗的能力,它寄生於此人體內,日夜吸吮內臟血肉及骨髓,終至變成蚴痋,但此刻的它也最脆弱,行動緩慢,無力逃走,只能生生挨受地獄業火。
鬼兄沉然,心腹大患就這麼解決了。
小趕屍匠倒是個有本事的,但這看似商量卻讓鬼毫無置喙餘地的行動總還是觸了逆鱗,鬼想著該給個教訓。
靠近趕屍匠,卻發現他執棒立地,身姿挺然,口中喃喃念著什麼。
「……薤上露,何易睎。薤露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鬼突然就釋然了,低聲笑了起來,卻不想如昨日露珠一樣消逝。
他在意起這個小趕屍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