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百寶藏系列故事請戳隔壁的《肉豢》和《畫扇》❤

~~~~~~~~~~~~~~~~~~~~~~~~~~~~~~~~~~~~~~~~~~~~~~~~~~~~~~~~~~~~~

夜晚，一輛雪鐵龍CX2000奔馳在偏僻的小路上。

周圍沒有路燈，道路也坑窪不平，導致轎車一直在顛簸。

一位垂髫小童坐在車后座上，手裡捧著一個大碗，為了不讓碗裡的關東煮的湯汁濺出來，他努力大口喝湯。

喝一口，仰頭哈一聲，接著再繼續喝。

前面開車的黑衣男人終於忍不住了，斥道：「你能不能不發出聲音？」

「你能不能不開得這麼顛？」

小童衝了他翻了個白眼，伶牙俐齒地反駁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是在坐雲霄飛車呢，車爛就算了，技術也這麼爛，是不是你覺得自己叫閻羅，就打算帶我們去閻羅殿轉一轉呀？」

黑衣男人不說話，透過後視鏡看向小童，那一剎那，金線在他眼瞳中閃過，充滿了殺氣。

小童立刻閉上了嘴，打開放在旁邊的盒子，拿出裡面的奶油蛋糕，塞進了自己嘴裡。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男人也覺察到了閻羅身上的殺氣，嘴角浮起微笑，說：「阿寶還是個孩子，別嚇著他。」

「他是孩子？他不知道比你老多少。」

閻羅呵呵冷笑，後面那句咬字太輕，男人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我說別慣著他，出來一趟，錢都花在他身上了，從出門他嘴巴就沒閑著。」

「我吃我的，礙著你啥事了，至少我逗主人開心了，不會像某人明知道主人身體不好，還開飛車，是想害死主人嗎？」

閻羅握方向盤的手攥緊了，阿寶審時度勢，停止爭吵，抄起另一個盒子裡裝的肉串大快朵頤。

閻羅沒跟他一般見識，轉頭問主人。

「你不舒服嗎？」

「沒有。」

「如果不舒服，要直接了當地告訴我，我不喜歡人類那種猜來猜去的遊戲。」

「聽你的意思，就好像在說自己不是人類。」

主人話聲溫和，轉頭看向閻羅。

月光划過車窗，照亮了他的臉龐，溫雅俊秀的一張臉，肌膚略微發白，有種病態的美，說話時唇角微微翹起。

他的容貌原本是很出眾的，但可惜眼瞳當中蒙了一層霧氣，讓那原本漂亮的眼眸失去了應有的色彩。

明知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閻羅還是下意識地坐正了身子。

又彎起唇角，做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放緩口氣，說：「我只是打個比方，主人。」

「喔……」

男人把頭轉了回去，閻羅透過後視鏡看阿寶，用眼神做出詢問。

阿寶嚼著肉串衝他直搖頭，意思是你想多了，別說主人目盲，就算眼睛好好的，也看不出他們是妖怪啊。

哪有這麼帥跟這麼可愛的妖怪嘛。

閻羅放了心，收回眼神，對主人說：「前面有個便利店，我們過去休息下，順便……」

「順便買點吃的，我想吃甜甜圈了！」

阿寶在後面大叫，閻羅當沒聽到，對主人歉意地說：「說是帶你出來玩，結果什麼都沒玩成。」

「不，我很開心，好久沒出來了，不管做什麼都有新鮮感，雲霄飛車也很有趣。」

閻羅一愣，隨即明白了主人是指自己開的車，他有些訕訕。

阿寶在後面故意哈哈哈大笑起來，隨即被嗆到了，趕忙拿過水壺，用大拇指頂開蓋子，仰頭灌水。

閻羅滿意地看著阿寶手忙腳亂的樣子，臉上卻一臉誠懇，說：「下次帶你去坐真正的雲霄飛車。」

「下次啊，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主人說得惆悵，他身體不好，從記事起便很少出門，更別說去遊樂園了。

閻羅正要開口安慰，車開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一輛大卡車竟然無視紅燈，呼嘯著衝進了路口。

對方的車速太快，閻羅來不及躲閃，危急關頭，他探手抱起主人，運用法力破開車頂飛了出去。

人在半空中，便聽到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閻羅低頭看去，就見雪鐵龍被卡車撞得翻了出去。

旁邊恰巧是個斜坡，轎車向前翻了好幾次圈才停下來，緊接著車上傳來爆炸聲，火光騰空而起，瞬間將車體吞噬了。

即使相距很遠，閻羅也能感覺得到拂面而來的熱氣，主人靠在他身上，他感覺不到對方心潮的波動，不由得一陣緊張。

慌忙問：「雲深，你怎麼樣？」

「沒事。」

雲深抬起頭，神情和平時一樣的平靜，熊熊燃燒的火焰中，閻羅看到了他嘴角流露出的微笑。

真是個奇怪的人，這世上好像沒什麼事是可以嚇到他的。

閻羅這樣想著，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自我厭棄起來——想他堂堂一個大魔頭，竟然擔心一個小小的人類，真是豈有此理！

想到這裡，他重重哼了一聲，隨即衣袖被拽了拽，雲深像是沒感覺到他的不快，問：「是不是出車禍了，阿寶呢？他沒受傷吧？」

「放心，」閻羅抱著他的主人落到地上，沒好氣地說：「全天下人有事，他都不會有事的。」

「可是我好像聽到他的哭聲了。」

閻羅側耳傾聽，烈火聲中隱約夾雜著小童的哭聲。

那火燒得令人心煩，他揮起衣袖，頓時狂風平地而起，半空中傳來滾滾炸雷，須臾間暴雨傾盆落下，將那團烈火盡數澆滅了。

他在同時又用法術變出了一把油紙傘，幫雲深遮住暴雨——這麼做不是因為他擔心主人，而是在契約未完結之前，這個人死掉會讓他很麻煩。

「閻羅，撞我們的那輛車呢？車主有沒有事？」

閻羅回過神，轉頭看看，卡車早已跑掉了，大概車主知道車禍是自己闖紅燈引起的，心虛之下逃之夭夭。

「沒事，他們跑了。」閻羅冷冷道。

卑劣而又沒有擔當，是他最討厭的那類人，就算真有事，他也會袖手旁觀的。

「那快去看看阿寶。」

雲深順著小童的哭聲跑了過去。

道路坑窪不平，閻羅急忙拉住他的手，發揮盲公竹的作用，牽著他的手一路來到阿寶面前。

阿寶坐在一棵樹下，身上掛著肉皮和魚丸，頭上還頂著一顆雞蛋。

那是他們出發前在一家很有名的店裡買的關東煮，現在卻一半吃掉，一半潑掉了，更滑稽的是阿寶在飛出來時，臉上被奶油蛋糕拍到，導致一臉雪白，看上去又凄慘又好笑。

「你還好吧？」閻羅敷衍地問道。

回應他的是更響亮的哭聲，阿寶一邊哭一邊把唯一倖存的肉串往嘴裡塞。

「暴殄天物是最大的浪費，要是讓我知道肇事者是誰，我一定吃了他，哇……哇……哇！」

他哭得聲嘶力竭，彷彿遭遇了多悲傷的事一般。

隨著哭聲，淚珠大顆大顆地落下來，滾到草地上，發出閃閃金光，竟然化成了金豆子。

閻羅眼睛亮了，衣袖一拂，將金豆攬入手中，滿意地說：「最近家裡有點拮据，那傢伙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哇……哇……哇……」

「你是鮫人嗎？」

「你才是鮫人，你全家都鮫人！」

阿寶傷心地哭了一會兒，又轉身趴到後面草叢裡。

那裡太黑，撿金豆不方便，所以閻羅及時揪住阿寶的後衣領將他提了回來，說：「要哭就在這兒哭。」

「在這裡哭又找不到碗哇……哇……哇……」

「碗？」

「盛關東煮的砂碗，別人都是塑料碗，是店家看我可愛，特意贈給我砂碗，我要找回來。」

看你可愛？別在自己臉上抹金了，根本是店家一把年紀老眼昏花，拿錯了碗而已。

不過有個碗是比較方便，至少可以盛金豆。

於是閻羅也進了草叢裡翻找，很快他就找到了，只不過找到的是一堆砂碗的碎片。

看到碗碎了，阿寶又嚎啕大哭起來。

雲深看不到他們的舉動，他蹲下來，幫阿寶擦掉眼淚，安慰道：「沒受傷就好，回頭想吃什麼想要什麼碗，我買給你。」

「謝謝主人。」

阿寶抹抹眼淚，止住了大哭，金豆也跟著消失了。

閻羅看看手裡的那些，覺得不是很夠，剛好阿寶站起身，頭上那顆雞蛋落了下來，他搶先接住，在阿寶眼巴巴的注視下用力一捏……

下一秒，震耳欲聾的哭聲再度響起，閻羅接著陸續落下來的金豆子，盤算接下來他該換輛什麼樣式的車。

對面的火熄滅了，閻羅揮手停了雨，順便抹掉了轎車的殘骸。

對阿寶說：「哭得差不多就行了，我們先去前面的便利店，免得主人淋了雨生病。」

「喔。」

阿寶也知道雲深身體不好，止住了哭聲，看著閻羅扶雲深往前走，他乖乖跟在後面，經過剛才著火的地方，他嘆了口氣。

「我們家唯一的交通工具也掛了，今後還怎麼出門啊。」

這話翻譯過來意思就是——今後還能不能再吃到好吃的？

閻羅故意對雲深說：「我會儘快買車的，只要家裡再多一些金豆子，我們很快就能去遊樂園了。」

阿寶在後面聽到了，眼珠轉了轉，決定從明天開始，每天照著三頓飯來哭。

雲深不知道他們的意思，微笑說：「家裡支出不夠就不要勉強了，只要有你在，我去哪裡都好。」

閻羅一怔，回想他抱著雲深逃離險境的一幕，問：「剛才你真的不怕？」

「不怕。」

頓了頓，雲深說：「應該說沒想到要不要怕，我只聽到你叫我的名字，這是第一次，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閻羅又是一怔，平時不覺得，回頭想想，好像從他進夙家這二十幾年裡，真的從沒這樣叫過主人。

因為他一直認定他跟夙雲深之間只是契約關係，僅此而已。

地面不平，夙雲深向前絆了一跤，閻羅伸手扶住，對方的手有點涼，他下意識地握緊了。

好吧，今晚情況特殊，他就暫且充當一下盲公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