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小小順子

小順子的本名並不叫小順子，但因為進宮的時候年紀太小了，所以他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姓甚名誰了。

小順子是當朝太子殿下的貼身小太監。

宮裡新的舊的、老的少的太監們對他的地位，可都羨慕極了，私下裡時常酸不溜秋的發出羨慕的讚歎：

「小順子的命可真好，能貼身伺候太子殿下，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不嘛，同樣都是太監，咱們也只配掃掃地、澆澆花……連給太子爺倒夜壺都輪不到。」

每每聽到這些「悄悄話」，小順子也只能當作沒聽到。

不然能怎麼辦呢，反正也沒人知道曾經的小順子內心有多煎熬。

自小順子懂事起就是個太監，什麼時候變成太監的、為什麼會變成一個太監、那過程痛不痛苦，他統統都記不清楚了。

不是他心大，而是因為被淨身那會兒，他還太小了，以至於曾經可怕的事情，一件也記不住。

小順子想吧，反正這也都不重要了，事已如此，何苦計較過往，讓它如煙散去吧。

對於其他太監口中的「命好」，小順子從來都不敢苟同的。畢竟他是換了第三個主子，才有幸伺候太子殿下。

小順子的第一個主子，是長公主殿下。

小順子曾聽師傅說，就因為要伺候長公主殿下，他才會跟別的太監，不太一樣。

小順子沒有小鳥。

別驚訝呀，你們不知道吧，並不是所有的太監淨身時都是咔嚓一刀什麼都剪沒的。

如果不是要伺候宮內女眷，淨身的時候，最多就是把小鳥蛋蛋兒給去了，只有要貼身伺候女眷的太監，才會連鳥帶蛋一窩端了。

也不知道幸與不幸，小順子就是被一窩端了的那類。

所以從小，其他小太監都笑話他蹲著噓噓。

可他能怎麼辦呢，他也很絕望啊，畢竟連自己的小鳥長什麼樣都還不記得呢，它就飛走了。

跟著長公主殿下的日子，其實說累倒也不是很累，但也絕對不輕鬆，畢竟女孩子家家，總喜歡玩一些女孩子才懂的小遊戲。

公主殿下總喜歡把小順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是給穿上紅色羅裙，就是給梳個小辮兒，感情拿他當個布娃娃了。

不過小順子倒沒有多在意，心裡想著，既然進宮裡來是伺候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就是他的主子，主子要拿他當什麼都是對的！

於是乎，被公主殿下成日打扮來打扮去的，這小半年的時間裡，也沒幾個人知道他到底是個小丫頭還是小太監，反正公主身邊的貼身嬤嬤說了，他是個不帶種的人，當男人當女人也沒差別。

所以當小順子見到他的第二個主子的時候，正穿著公主殿下御賜的桃粉色新衣，腦袋上扎著兩個小圓髻，完完全全一副小丫頭的裝扮。

公主殿下有個指腹為婚的小駙馬爺，那是護國大將軍羅將軍家裡的二公子。

在羅二公子還是個球的時候，就被皇帝陛下御賜給公主做駙馬爺了。

這才是天大的福氣啊！

駙馬爺就是公主殿下的夫婿呀，是能夠隨意進出皇宮內院還能站著噓噓的人吶！他不福氣誰福氣？

小順子心裡分外羨慕的想著。

畢竟在小順子的腦袋瓜子裡，能夠站著噓噓，是超級無敵幸運的事情。

曾經小順子也想像公主寢宮外那些守護的小侍衛一樣站著噓噓，跟他們比一比誰的噓噓能夠更遠一點。

但事與願違。

非但沒有像那些小侍衛一樣能夠「刷」的一下尿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反而尿溼了公主新賜的錦緞羅裙，被公主殿下罰在寢宮外的石子路上跪了一整個晚上。

小膝蓋可是硬生生給跪得又青又腫，師傅撿回去敷了大半個月的草藥才能走路。

腿瘸的那些日子不能動彈，好在公主殿下看得上他那張臉蛋兒，不然小順子早就被貶為賤奴，發配到浣衣局幹苦力去了。

所以，儘管曾經哭得慘兮兮地問師父為什麼他不能站著尿尿，但也不敢因此造次，不敢再嘗試，他怕再把公主的羅裙給尿溼了，保不準下次連小命都沒了。

不過師傅說了，蹲著尿尿還比站著省力氣呢，也沒什麼不好。

所以小順子也沒跟他們一般見識。

「他們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你說對嗎，師傅？」小順子天真的這麼理解著師傅的安慰。

可惜那時候還小，看不懂師傅複雜的微笑。

這小孩兒啊，總是喜新厭舊的，特別是富貴人家的小孩兒，喜新厭舊的壞毛病被慣得不要不要的。

當羅家二公子提出用一把小破木劍跟公主殿下把小順子換走的時候，公主想都沒想，一把搶過木劍就答應了。

小順子至今還記得那天羅二公子說的話呢，畢竟那句話聽在還年幼的小順子耳中，又新鮮又難過。

「這個小丫頭真可愛，你送我吧，我拿父親給我做的木劍跟你換！」

新鮮的是，自小在公主身邊，除了被公主叫「那個小個子」外，那些性格怪怪的嬤嬤們最喜歡叫他「小沒帶種的」。

被叫做「小丫頭」還是第一次，讓小順子驚奇不已。

那時候的小順子心裡估摸著這羅二公子可能眼力見兒不好，不然為什麼連女裝扮相和真正的女孩子都分不清楚呢。

但除了對「小丫頭」這個稱呼驚奇外，小順子還有點難過。

一方面是對師父的不捨，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小順子沒見過自己親爹，對於關愛他的師父，小順子打從心裡的拿他當爹爹一樣愛戴著。

另一方面，小順子難過自己的廉價，一把小破木劍就被換走了，可憐如他，還不如一介草木。

換走就換走了唄，左右就是個伺候人的命，誰是主子還不一樣嗎？

原以為跟著羅二公子以後，就能有一個名字了。但上天似乎並沒有眷顧他，進入將軍府後，小順子依然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

既未與羅家家奴一般與主人姓「羅」，也沒有被羅二公子起單獨的名字。

打從被二公子看到的第一眼被稱為「小丫頭」，小順子在羅府的這些年一直被二公子成為「丫頭」。

這算一個名字嗎？

小順子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都隨他吧，左右不就是個稱謂，喚做什麼不都一樣呢。